電話那邊的人聲音低沉,透過無線電波顯得有些淡淡的疲憊,“念慈說她有一本書落在車上了,你有空找找。”
“是,先生,我已經看到了,在後座上。現在給穆小姐送過去嗎?”
“找到就好。”男人沉吟道,“今天太晚了,明天早晨是亦程當值,你把書直接送到公司去吧。”
“好的。”
掛了電話後,虞宋才將手裡的書翻了過來。
淺灰色的封面,很古老的印刷版式,乾淨的封皮上以方正的字型書著六個大字——精神分析引論。
虞宋的心和手指同時顫了顫,翻開扉頁,除了書號和出版資訊以外,用藍色的鋼印刻著書籍分類,外語讀物。
虞宋用手輕輕撥了下書頁,很容易地翻到了某一頁,裡面夾著一張借書卡。
藉著微薄的月光,他看清了借書卡上的字樣。
密歇根大學,臨床心理學專業,穆念慈。
*
江臨命人將她拒之門外後,段子矜也徹底失去了想和他說話的興致。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衝動地想,短短兩個月時間他就可以另結新歡,這種男人的死活還和她有什麼關係呢?
帶著這種硬氣地想法走出兩步,還沒到別墅大門口,段子矜就蹲在了地上,抱著頭,掉起眼淚來。
她對他的現狀一無所知,連把真相貿然告訴他的勇氣都沒有。
段子矜怕了。
她怕他萬一沒有痊癒,知道了這些事情和Nancy鬧翻,那麼這個世界上就真的沒有更適合他的移植物了。
可是要她眼睜睜看著他把另一個女人帶回家,帶進他們曾經住過的臥室裡……
段子矜此刻備受煎熬。
原本已經慢慢消退的痛楚,在聽到以晴那句話的時候驀地放大了百倍,侵漫過她的心頭,幾乎吞噬了她。
大概這就是上天給她的懲罰,懲罰她沒有守住六年前與Nancy的約定,抱著僥倖的心和他在一起,然後又要重新失去一次。
她的身子擋住了光線,在石板路上投下一道黑漆漆的陰影。
段子矜盯著那道影子看了半天,忽然想,算了,就這樣吧。
只要他能好好的……就這樣吧。
她已經有了肚子裡這個孩子,還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可是越想,眼淚掉得越兇,她慌忙抬手去抹,卻越抹越多。
二樓的臥室裡,男人靜立在窗邊。
屋裡明亮,室外昏暗,他透過窗戶除了黑壓壓的一片之外,什麼都看不到。
但他的眼睛卻像上了鎖似的,緊緊鎖在院子裡的某個人的身上。
半天,沉聲對身後的穆念慈道:“把燈關上。”
穆念慈正擺弄著手裡的懷錶,聞聲抬起頭,不明所以地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在男人即將回頭把話重複一遍的時候回過神來,“哦,好!”
她關掉了臥室的燈,頃刻間,室內變得比室外還要昏暗。
於是甬路上那道身影立刻清晰了起來。
段子矜的身材纖細高挑,本就不是什麼嬌小可人的型別,可眼下她蹲在地上,從二樓看過去,那小小的一團,孤獨無依。
穆念慈走到窗邊,看到這一幕,心裡落下了深深的惻然,“江臨……”
男人盯著那裡看了許久,可能是因為光線太晦暗,穆念慈沒有在江臨冷峻剛毅的側臉上找到半點動容。
他現在的反應,與其說是平靜,倒不如說是凝固,凝固得像一攤攪不動的死水。
良久,他點了根菸,啞著嗓音道:“把燈開啟吧。”
“你不下去看看嗎?”穆念慈還是很擔心下面的女人的,畢竟她是個孕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