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於說,兩邊的人都平靜得過於反常,這根本就算不上是辯論。
平靜之中,但見殺伐靜水流深。
許梔並不知道,荀子和李斯在殿上所言,只是將從前在蘭陵時就有過的談話重新講述了一遍而已。
有所不同,便在此番傳達荀子之言的人便是司空馬。
當舊式的言語都被翻出來,已經快要進入白熱化的情景。
許梔注視著他們,雖只有法儒兩家,但也感受到了什麼叫力排山海的辭辯之風。
駁議之長,後世難以與之相提並論。
陪席在側的淳于越額上已生出了細汗。
淳于越自齊來秦年歲也算長,可他自來與那個從楚國來的李斯說不上半日,他就能被對方嗆得啞口無言。
固執己見的人,不會因為人的關係而改變自己的想法。
李斯同他的老師說話也不乏有攻伐。
席上,一眾博士包括周青臣也都面露難色。
但他看見有人卻饒有興致的聽,一幅潛心學習的模樣。
難怪嬴荷華伶牙俐齒,早年在博士官署常把他氣得死去活來!她平時接觸的都是李斯這樣的官員,偏巧又對李斯那個於同僚眼中言辭鋒利的兒子頗為上心。
若非從韓國撿了個張良回秦,淳于越這才大感得救。
上一個能讓李斯吞聲難言的還是那個結結巴巴的韓非,雖然結巴但言辭實在犀利,能三兩語讓李斯吃噎。
現在則是司空馬。
“本議諸子之學。廷尉何以誹論眾長,一定要決出高下?”司空馬道。
“你我一別多年,昔日同為郎官,如今又變為了同門。如何叫斯不為感嘆?”李斯說話時候一直盯著司空馬,好像還真在回憶過去。
那雙眼睛本就上挑,裡頭多少又帶著鋒利的刀。早年司空馬就知道李斯能裝,沒想到他一點兒沒變,連帶著李賢,父子倆不分伯仲。
司空馬不理李斯。“老師說慎到、田駢、鄧析等人,不可以經國定分,不可以為治綱要。”
長久不開口的嬴政,發出了感嘆。
荀子這一句話之中首要的慎到便是法家之中勢的代表。
荀子沒說商鞅和申不害,他們一個是秦國的法家,一個是韓國的法家。韓國第一個被滅,也第一個被清洗。
荀子知道發生著的這些變化。
他目睹自己的書簡被火燒成黑炭。
是嬴荷華跑到跟前與他說——先生之書,我已遣人存於帛書之上,當夜便會呈於父王。竹簡之現,只是掩人耳目。只是可惜您多年以來親手所刻之書,永安實無法求全,必他事以補。
——“生民之念,當以重系。”
——“公主,何意?”
只見她兀自笑笑,不否認她的身份,在李斯之子李賢將要靠近他們的瞬間,她說,“若不讓人實實在在感到權力的恐懼,他們永遠也不會懂。”
荀子震撼她為何能說出那樣的話。他所知的秦國永安公主所為樁樁件件,皆以秦之統攝為先,絕對算得上是法家的得意門生。
而今,她站在章臺宮前。
不需要更多的話,他深深的看了眼她。
她和嬴政的身上有種出奇的相似。
或許又和他所篤信的學說一樣。
溫情脈脈的笑意之下,再有著絕對強有力的鐵血手腕。
是曰——儒皮法骨。
荀子此言指明瞭慎到,並且否決了慎到對於治國的辦法,顯而易見的表達了他的態度。
“何以經國治國之道?”嬴政沉聲問荀子。
荀子與從前的儒生不同,他毫不排斥法律的作用。
“立君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