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坐。”我說:“我可以為你做什麼?”
“我肚子餓,沒有錢。”她說:“給我錢,我馬上走。”
“你先吃一頓再說。”我說:“錢一會兒給你。”
“謝謝。”她低聲說。
女傭端上食物,她狼吞虎嚥的吃下去,喝紅酒像喝水一般。等地飽了,臉色也比較好看。地年紀並不大,頂多比我長三兩年。
我問:“他給你的錢花到哪裡去了?”
“賭。”她答。
“賭掉那麼多?”我問。
“一半。輸起來是很容易的。”她說:“不信試試看。”
喜寶 四 喜寶 四(17)
“還有一半呢?”
“被男人騙了。”她說。
“可是勖存姿對女人一向那麼闊綽。”我不置信。
“我知道,”她苦笑,“以前,在英國,我有邦街的地契。”
“你都輸光了?”
“是。”她若無其事地說。
“為什麼?”
“我很寂寞,沒有可以做的事,唯一的工作便是等他回來。”她說:“閒了便開始賭。”
“你是什麼地方人?”
“奧國。我母親還有點貴族血統,後來家道中落,可是也還過得不錯。”
“你認識勖存姿的時候,你在做什麼?”我問道。
“我是巴黎大學美術系學生。”
我的臉色轉為蒼白。她是我的前身,我在照時間的鏡子。
“你見過他的家人?”我問。
“沒有。”她搖搖頭,“一個也沒有。”
“後來……你輟了學?”
“是。我有那麼多錢,當時想,唸書有什麼用?”她並不見得悔恨,聲調平靜,像在說別人的事,“勖先生對我很好。”
“你為什麼離開他?”我說。
“他離開我。有一日他說:‘你去吧,我不能再來見你,可是你如果有困難,不妨來找我。’我在蘇連士拍賣行裡知道他住在這裡。”
“你需要多少錢?”我問。
“五十鎊?”她試探的問。
我真是為她落淚。我進書房,開啟抽屜,取了一疊鈔票出來,塞在她手裡。
“謝謝,謝謝。”
她喜不自禁。
我溫和的說:“去洗個頭,買件新衣裳。”
“是是,我現在就去,”她說:“謝謝你。”
“如果我還在此地,你儘管來找我。”
“謝謝。”
我送她出去。她那灰綠色的眼睛裡閃著媚態,她是一個美女,雖然憔悴了,看得出以前的盛姿,骨架子小,身上多肉的洋妞是很少的。
我關上門。
辛普森太太看著我,我攤攤手。
“真是墮落。”她批評。
我問:“如果我不賭不嫖,乖乖地過日子,你想咱們兩人能否過一輩子?”
辛普森笑說:“我與你?十輩子也花不完這些錢,免得你擔心,勖先生不知道有多少股票寫了給你,你還不知道,而且只准你收利息,不准你賣出去脫手,你想他替你想得多周到。”
是的,這麼多女人當中,他最喜歡我,我是“同型別”中最得寵的。
勖存姿回來,我的工作也就是等勖存姿回來。
他回來的時候坐在輪椅上。
我問:“為什麼坐輪椅?”聲音裡帶著恐懼。
“因為我不想走路。”他說。
我鬆下一口氣。
“家明呢?”我問。
“他走了。”勖存姿沒有轉過臉。
“走了?”我反問:“走到什麼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