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娘臉紅道:“我何來痴?”
銀娘知她最是臉嫩,便摟著她道:“雲娘非痴也,是聰明賢良、重情重義也。”
雲娘這才臉色平復如常,笑道:“果然近墨者黑。李路今日怎的話少?”
銀娘道:“他與莫谷交好,來得杭州進貨,卻不知莫谷何往,自然心裡擔心。”
雲娘道:“不想李路卻如此重情。”又道,“你二人同來,留下金娘便放得心?”
銀娘道:“這李路鼓搗藥方,卻還有效,金娘如今大好。”
雲娘笑道:“這李郎中果真不得了,老成許多。若論性情變化,卻數那沙仁師弟,初入門時縮頭縮腳木訥寡語,如今卻伶牙俐齒,八面玲瓏,聽小張道他在紹興做的分外紅火。”
銀娘看看李路道:“這沙仁卻也是他見不得的,從不曾給張好臉。若講那沙仁也委實霸道,居然將德福堂那丫頭強娶了去。”
李路卻接話罵道:“甚麼強娶,不媒不妁,無聘無定,分明是強盜。這小子休讓我看見,好生吃我蠍子腿。”
雲娘吃驚道:“竟有此等事?”
李路道:“這小子在百草門只是避難,本來不曾正經入門,他不提百草門便罷,若膽敢四處宣揚是百草門弟子,我定替師父清理門戶。”
雲娘道:“他本佛門弟子,居然如此胡來?虧他前些日到杭州,還來看我。早知如此,我先教訓他,讓他好好向人家賠罪,明媒正娶去。”
李路笑道:“好生做你少夫人,此等事也來與我爭搶。”
雲娘也笑道:“你道是甚麼好事,誰與你爭?”
李路道:“我這蠍子腿功苦練多年,正要藉此揚名江湖,豈能讓與你?”
雲娘笑破肚皮:“好個李大俠,小心蜇人不著,被人踢著屁股。”
李路笑道:“蠍子屁股豈是好摸之處?與他一把蠍子草粉,讓他腫成肥豬。”
雲娘笑道:“真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方才不聲不響,還道轉了性,哪知還是一根藜蘆。”
銀娘道:“要他轉性,真是難於登天。好歹只在天台,人家熟悉了,也便不計較。若是在這偌大的杭州城,由著自己性情,還不是處處碰壁。”
雲娘道:“可不便道莫谷怎的如此執拗,一些也不知變通。”
銀娘道:“既然是痴,不執著談甚麼痴。”
雲娘嘆道:“這世道,便是再痴,也有得你痴不成的時候。”
三人乘轎下山,路經西湖邊,聽見有人呼道:“鎮痛堂祖傳秘方,百試不爽,名震蘇杭,遠銷淮揚。”
雲娘揭開轎簾望去,見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廝。聽聞原本是莫谷長到西湖邊與人試藥,如今卻是換人了。
二十一、價值
蘇州閶門裡寶通行,門外便是一處小碼頭,那客商唐某正在呼喝人手卸貨。
莫谷正從杭州而來,見唐某囤積大批連翹柴胡,便道:“唐掌櫃如何也來做藥行生意。”
唐某道:“正須小兄弟幫助。”
莫谷看過貨道:“貨卻是上好的上黨老翹與北柴胡。”
唐某喜道:“如此便好。”
莫穀道:“連翹柴胡蘇杭用量有限,這批貨十年也未必用得盡,唐掌櫃怎積得這許多。”
唐某搖搖手,待得卸畢貨人散去了,這才與莫谷入內坐下來道:“去年冬季乾燥,今春已初顯溼熱,溫病露頭,只怕這些貨遠遠不足。”
莫穀道:“唐掌櫃要施藥賑災麼?”
唐某卻有幾分臉紅:“唐某是商人,捐些銀兩也便罷了,怎能越俎代庖,做官家之事。”
莫谷便從身上取出一大包蠍子草粉,道:“早應送來,只是不曾得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