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鳥玩什麼城市。
住房子,上海人一定要朝南,如果一定得住在浦東,打死也得朝南。這是上海人的風水,只是上海人一說朝南,廣州人就笑了。因為“南風”在廣州就意味著潮溼,潮溼就意味著上火,上火就意味著口臭,樣衰,直至百病叢生,眾叛親離。
儘管“喝西北風”也是上海話,但是上海人一說“喝西北風”,北京人就笑了。比之於北京的老西北風,上海人的西北風實在是夠假的,只能說,不能喝。上海人的西北風是螃蟹味的,因為它只能讓我想到大閘蟹並口水長流於風中。北京那“結結棍棍”的真西北風,1927年莎菲女士在決定結束北漂生活搬到上海之前,已經在北京一間“低溼的小屋裡”代上海人親身體驗過了:“十二月二十四,今天又颳風!天還沒亮,就被風颳醒了……像這樣颳風天,真不能不令人想到許多使人焦躁的事。並且一颳風,就不能出去玩,關在屋子裡沒有書看,還能做些什麼?”
這種“殺根”的西北風,任何時代的上海人應該都很難想象( 夏季的颱風除外 ),棉棉或衛慧就更難想象,風怎麼會把一個女文青在天還沒亮的時候“刮醒”。不過,莎菲女士的西北風倒也沒有白吹,不然,她後來也許就不能在延安的“整風”運動中安全過關了。
乘風涼
全世界都有夏天,一到夏天,全中國都有人乘涼——這種勾當,不管是叫“乘涼”或者“納涼”,我還是覺得上海人說的“乘風涼”最有意思。
“納涼”是“乘涼”的書面語。“納”字有“收容”之意,聽起來,是欲把外界的“涼”吸收到自己的身體裡去——當然,除非是外界有足夠的涼,如杜甫《 陪諸貴公子丈八溝攜妓納涼晚際遇雨詩 》“竹深留客處,荷淨納涼時”——也就是說,除非是身在長安丈八溝這種“長楊高柳,蓮塘花圃,竹徑稻塍”的遊覽勝地,傍晚又下了場雨,又帶著幾隻雞,否則,“納涼”這個詞給我的感覺,和吃飯以及受賄相若,既不涼,也不爽。相比之下,“乘涼”的高明之處就在於它以“追逐”之態賦予“納涼”以動感,同時又以“順應”或“就勢”之意表現出一種順其自然,隨遇而安的生活態度。在這個基礎上,上海人在“乘涼”之間插入一個“風”字,看似多餘,其實很實惠的有科學道理在:沒有風,哪兒來的涼呢?
查“乘風涼”一詞,原系蘇州話,吳地夏夜納涼消暑之稱。《 清嘉錄·六月·乘風涼 》解曰:“納涼,謂之乘風涼。或泊舟胥門萬年橋洞,或艤棹虎阜十字洋邊,或分集琳宮、梵宇、水窗、冰榭,隨意留連。作牙牌、葉格、馬吊諸戲,以為酒食東道,謂之鬥牌。習清唱為避暑計者,白堤青舫,爭相鬥典,夜以繼日,謂之曲局。或招盲女、瞽男彈唱新聲綺調,明目男子演說古今小說,謂之說書,置酒屬客,遞為消暑之宴。”
風涼的這種乘法,即便沒有豪華到“春晚”的程度,也足以媲美“同一首歌”了。上海人接納了“乘風涼”這三個字,不過乘起風涼來,卻毫無始作俑者之風。或曰,彼乃古人乘涼,摩登上海人學不來。其實蘇州的古人也未必有更多的風涼可乘,《 清嘉錄 》有一句風涼話等在後頭:“蓋此時爍石流金,無可消遣,借乘涼為行樂也。”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海 上 風(4)
問題的關鍵是城鄉差別,夏天到處都熱,但城裡苦於鄉下百倍。李漁說,他住在鄉下的時候,“夏不謁客,亦無客至,匪止頭巾不設,並衫履而廢之,或裸處亂荷之中,妻孥覓之不得;或偃臥長松之下,猿鶴過而不知;洗硯石于飛泉,試茗奴以積雪;欲食瓜而瓜生戶外,思啖果而果落樹頭。可謂極人世之奇閒,擅有生之至樂者矣。後此則徙居城市,酬應日紛。雖無利慾燻人,亦覺浮名致累……傷哉!”
城裡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