攪他,宮女、侍從們都散去,連楚在然也退下,剩他一人,獨自站在兄長的寢宮門外。
他叱吒沙場,不可一世,現在,卻不敢伸手推開門前的一扇木門。
東林王的心疾緣於喪子之痛。
愛著白娉婷,就等於負了他唯一的兄長。
兩邊的較量早已展開,從王后安插在隱居別院附近的高手開始,兩方隱隱對峙,只差沒有真正動手。
他背叛了他的兄長,他從小到大仰慕的物件,他曾經誓言效忠的王。
腳步如有千斤重,他幾乎抬不起來。
沒有等到他伸手去推,木門忽然無聲無息地開啟,楚北捷猛地抬頭,看見一張熟悉而消瘦不少的臉。
“王嫂……”
王后從裡面走出來,臉上帶著深深的倦意,審視楚北捷片刻,露出一個從心底感覺疲累的笑容,低聲道:“鎮北王回來了。”
聲音清淡無波,那曾經震動整座東林王庭的喪子的慟哭,那場驟起的閃爍著火光的兵變,彷佛已經在很遙遠的從前。
楚北捷百感交集,沉聲道:“我回來了。”
王后似乎略有點暈眩,止了止腳步,閉目,幽幽道:“大王一直在等你,進去吧。”深深看了楚北捷一眼,逕自離開。
楚北捷的目光跟隨她堅強的背影遠去,直到王后轉入牆後,才將視線投射到已經開了一半的木門上。
深深呼吸一口長氣,他伸出雙手,推開了木門。
跨入寢宮,恍似被無盡的黑暗包圍了,病中的東林王眼睛畏光,大幅的垂簾從窗前直鋪到地面,遮擋了所有光線。緊緊關上木門後,屋中的一切如同黑夜。
唯一的光源,是一處正搖曳擺動的燭火。
金壁輝煌的宮廷,竟有這般幽暗陰森的時候。
楚北捷移動腳步,在塗滿了金漆的大床前止步。
“王兄,”他輕輕喚道:“我回來了。”
“回來了?”東林王清瘦了,不過精神還好。定定看著他,彷佛要將弟弟臉上每一個毛孔都看清楚,隔了很久,眸中有了幾分兄長的欣喜,似乎總算確定自己的王弟已經回到身邊,微微笑道:“寡人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他伸出王者有力的大手。
兩隻抓慣了寶劍的大掌,血脈相連地緊緊握在一起。
“王兄的病……”
“不是什麼大病,只是眼睛畏光,胸口偶爾會疼。正在吃霍雨楠的藥。”
楚北捷感受到兄長掌中的力量與剛強,心裡輕鬆不少,一撩下襬坐在東林王床邊,溫言安慰:“王兄寬心養病。邊境宵小人數雖多,卻比不上我東林精銳。等北捷率師凱旋之日,王兄的病早就好了,可以在城樓上眺望我東林的凱旋旗幟。”語氣中充滿了目空一切的豪邁。
東林王眼裡泛著柔和的光,看著一起長大的兄弟。
他這位親弟至情至性,生在王族,未必是一件好事。
“敵軍目前只是隱隱威脅邊境,尚未交鋒。局勢未穩,我東林如果驚惶失措,立即出動鎮北王,豈不惹人笑話?王弟先在王宮多持幾天。”
楚北捷對戰局從不輕忽,容色一整:“王兄不要小看這次聯軍,何俠不是虛有其名之輩。依我看,還是請王兄立即給予軍權,讓我可以領兵直赴戰場。”
東林王知道楚北捷出入沙場,行動迅猛,反應奇快,最是心細如髮,任何一絲破綻都能讓他瞧出端倪。
萬一故意推搪,楚北捷定立起疑心。
想起兄弟兩人感情深厚,相互信任,現在卻要用計詐他留下,東林王心裡一陣苦澀,點頭道:“王弟說得有理。”
楚北捷對前線每位將軍瞭若指掌,用軍事拖延的話,立即就被他看出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