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食歉收,大米不夠吃,農家還得在米飯中加上自留地裡產的蘿蔔、紅薯以充飢。冬天的地裡,大都滿目枯黃和凋敝,只有在農家的自留地裡還能看到一點蔥綠,彷彿沙漠裡的綠洲,讓人覺出生命的存在——這應該是改革開放之前的農村裡一道別樣的風景。自留地也是命途多舛。在人民公社成立之初,分下來不久的自留地又被當做“生產資料私有制的最後殘餘”中的一部分而收歸集體;退還以後,又成為遭批判的“三自一包”中的一部分,被當做“資本主義的尾巴”給割了。割了退,退了割,反反覆覆好幾次,一直到人民公社壽終正寢之後,這個“尾巴”不僅沒被割掉,反而顯示了更加旺盛的生命力,只是富裕起來的農家對它的依賴已不像過去那樣明顯了。故鄉憶舊之三故鄉的“笑問”。 最好的txt下載網
故鄉憶舊(2)
我曾經上過的小學和初中學校,十多年前就已經不存在了。世事的變故,在江漢平原的這個小縣裡,一向表現得很徹底──新的一旦出現,舊的也就完全消失。在我小時候的腦海裡,舊社會是個空洞的概念。1949年以及更早的年代,在那塊土地上,幾乎沒留下任何印記;其後的日子,類似的故事也一直自覺延續著。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我所在的那個沿內荊河蜿蜒的村落,以及周圍的幾個地方,房子大致都是半新不舊的,不論是草屋還是瓦房,也頂多建成了不過一二十年,屋裡的陳設和用具,也都大同小異的簡陋。偶爾殘留的幾間據稱是以前大戶人家留下的木板房,也已破敗不堪,看不出有什麼高檔和奢華,和山西喬家大院的那種景緻,是沒法比的。故鄉的幾個大家族,實際已繁衍了數十代了,也出過不少富戶和大戶,但是,至少是在60年代以後,那種曾經輝煌的痕跡,竟然一點都找不到了。倒是被沖刷後的河灘上,經常能看到成片的碎瓦和瓷片,還有我們稱之為洪湖與內荊河相連之處的老水閘,算是地面建築年代比較久遠的了 2006年3月26日攝昔日的小漁村,現在變成這個樣子了 2006年3月26日攝“民錢”的古銅錢,明清時期的居多,民國時期的也不少,偶爾還能撿到袁大頭之類的銀圓呢。純磚瓦建築,在當時還比較稀罕,只有公家才建得起。如水產站、供銷社、糧站等等,是計劃經濟時代很紅火熱鬧的地方,後來也都被拆除改建了;沿河的民居,在改革開放之後,逐漸為風格單調的兩層小樓所替代;土方 地和水面似乎總在不停地被切割和瓜分,連小村子的名字也一直在不斷地改:50年代叫乘風,六七十年代叫紅兵,80年代以後叫大口……真正可以算得上有點年頭的建築,也就是內荊河與洪湖相連的那個水閘了。它是大躍進年代為調節湖泊與河面水位而修建的六孔鋼筋水泥橋,橋面上建有將近兩層樓高的建築,作為調節閘門的控制室。就是它,在以平房為主的湖區,相當扎眼。從湖另一邊過來的人,常把它當做標誌性建築,老遠望見,就知道船快要到碼頭了──屈指算來,那也不過是40多年的歷史而已。很奇怪,故鄉的一切好像都是臨時性的,既看不出過往久遠的歷史,現有的架勢,也似乎維持不了多長時間,隨時準備推倒重來。一撥又一撥的人老去,一幢又一幢新房崛起,一切都毫不猶豫地換成了新鮮而陌生的面孔。於是,故鄉的影子,便一天天模糊起來,僅有的一點記憶,現實中都已無法對應。到如今,僅僅是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