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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頭望向譚大先生,只見對方臉色灰敗,額上青筋凸起,心知差不多是時候了。
文笙中指按弦,指端略仰,如蒼龍之俯衝入海,右手勾、剔。琴聲徜徉如孤鴻高飛,徘徊在滿天落霞當中。
“同氣連枝,禍福與共”!
遠處隨譚大先生同來的兩位侍衛齊齊發出一聲悶哼。
相似的情形一而再出現。依譚大先生的本事不可能一直被矇在鼓裡,頓時面露恍然。
他發現了玄機!
可這時候文笙的精神狀況已恢復至七八成,比他好太多,就算譚大先生當機立斷,命令隨行眾人全都退下也已經遲了。
怎麼辦?
按譚家眾人對《希聲譜》的瞭解與研究,那幾篇琴曲各有稀奇古怪的作用,似乎除了顧文笙在於泉港外彈的一曲是垂死反擊兩敗俱傷。其它都不能主動傷人。
也就是說,比斗的時候只要譚大先生主動停手,便差不多立於不敗之地。
可不敗並不等於勝。怪只怪譚大先生鬥樂前把話說得太滿,他也覺著自己邀一個晚輩鬥樂有以大欺小之嫌,加上對這一戰的結果頗有信心,便多說了一句:若是平手。也算文笙贏。
那時候他可沒想到這一句話竟會把自己逼至了牆角。無法收場。
譚大先生心裡猶豫,表現在雙手之上,左手於弦上遊吟,名曰“落花隨水勢”,那琴跟著“吱扭”一聲。
落花隨水兮,欲住不住……
他這裡氣勢減弱,登時被文笙抓個正著,進復、進復。落指間將譚大先生的琴聲收走。
《採荇》見功,場上只見譚大先生落指如飛。七絃隨之跳躍,竟然聽不到半點聲響。
簡公紹見狀倒抽一口氣,有此情此景刺激,他頭不疼了,眼不花了,腦袋裡一時轉不過彎來:這簡直是一邊倒的壓制,這若是兩個學生在同樂臺上比試,一方被逼到連樂聲都發不出,只怕主考官會立刻宣佈勝負分曉。
譚大先生顯然也意識到這一點,一張老臉驀地漲成了青紫色。
認輸吧,可這輸得也太憋屈了,若是簡公紹等人不曾跟來,旁邊沒有其他人觀戰,顧文笙也就無法用她古怪的琴聲把積攢的傷勢轉嫁他人,自己也便不會輸!
世上沒有後悔藥,譚大先生戰也不是,停也不是,處在尷尬當中,文笙突然開口:“大先生,這一場就算作平手如何?”
她口中說話,手下一點沒耽誤,平雄嶺上只聞她清脆的聲音和歡快俏皮的琴響,除此之外,鴉雀無聲。
譚大先生這輩子都沒遭遇過這種窘境,有個地縫都能鑽進去。
有心同狡猾的對手破釜沉舟拼死一搏,他大指猛然向外托出,那琴“嗡”地一聲響,掙脫了《採荇》的束縛,聲音淒厲彌長。
便在此時,譚大先生髮現對面的顧文笙抬頭看了他一眼。
就見她食中名三指同時入弦,抹勾打併發,前面古琴轟然作響,頓時壓過了自己的琴聲。
譚大先生突然間寒毛倒豎,就好像夢遊之人一睜眼發現自己正站在萬丈懸崖之上,極度的危險席捲而至!
譚大先生並不知道這危險從何而來,但他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
樂師到了他這種程度,對外界感應之敏銳早勝過理智的判斷。
他幾乎沒有多做考慮,伸手“錚”地一聲按在琴上,道:“好!”
他這個“好”字,接的是文笙平手的提議,譚大先生這等身份,好字既然出口,眾目睽睽之下自不會再更改,卞晴川等人齊齊鬆了口氣,這才將懸著的心放下。
別說厲俊馳幾個看著糊塗,就連卞晴川也是一頭霧水,不摸訣竅。
這場鬥樂不像之前眾人想的那樣曠日持久,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