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當我們倆因為過度擔憂而沒胃口吃飯的時候,皮克太太都會特意大著嗓門,故做兇狠地數落著我們,又想出各種奇奇怪怪的理由變著法的逼我們吃東西。說來也有意思,聽著她責怪我們的這些話,卻總能讓我們心情好上不少,連帶也能多少吃些東西果腹了。
擔心歸擔心,生活還是要繼續,隨著盟軍在歐洲大陸的大舉攻襲,奧地利的經濟狀況也是越發的嚴峻起來,從今年開始,生活水平用“江河日下”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除了食物配給量的大幅減少外,連日常生活用品也變得拮据了起來。
原先叔叔每週可以領用一小包的刮鬍刀,現在也變成一週只有一片了,即使刀口鈍得把叔叔的臉颳得東一塊傷疤,西一塊傷疤,叔叔還是磨了又磨捨不得丟;家裡用的肥皂即使小的只有指甲蓋那麼一點,我們也還都保留著,放在水裡讓它化成肥皂水再次使用……
養老院裡發的薪水越來越少,我和翠希為了能有更多的錢維持生計,也不得不更節衣縮食,皮克太太也是想盡一切辦法省錢。叔叔原本豐厚的積蓄也在物價一次次的飛漲中消耗地非常厲害,逐漸地僅憑我們幾人的薪水要維持這個家的開銷,也讓我們感受到了力不從心,正所謂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對於這種相當清貧的生活,其實對我們大家來說都是不小的考驗。雖然我並不是出生在鐘鳴鼎食的貴族之家,但從記事起,我的生活就衣食無虞,家中僕役眾多,一切都在父母的操持下井井有條,我也從來沒有關心和考慮過生計問題。直至出國之時,父母為了怕我在異地他鄉生活不習慣,還特地準備了非常富餘的留學生活費用,所以在來奧地利後的相當長時間裡,我也的確一直過著歐洲資產階級的富裕生活。
連我尚且如此,叔叔和麗佐就更不用說了,作為奧地利皇室貴族後裔,就算皇室退出了歷史舞臺,但他們尊貴的地位和頭銜,原本從貴族領地裡得到的收入依舊能讓這個家保持著以往高貴的生活水平,因此他們的概念中也許根本就沒有“受苦”、“省錢”這個意識。皮克太太雖然身為平民,但作為這個貴族家庭的管家,她的生活又豈會是普通平民家庭可以比擬的?
而今,除了翠希外,我們都在努力適應這種生活,努力地改變我們腦海中根深蒂固的優越的生活觀念,和所有受難的奧地利人一起,度過這個艱難困苦的歲月。只是,每次我憑著食品卡去領全家賴以生存的口糧時,看著越排越長的隊伍,看著領到手中越來越小的土豆和有些散發著黴味的麵包,這些事實都在無聲地告訴著我,也許我們這樣的生活還要變得更糟糕,因為奧地利已經快要支撐不下去了!
抱著剛領到手的食物,我慢慢地往回走,腦海中不時地為今後該如何生活盤算起來。如今家裡兩個孩子一個孕婦就是我們的重點保護物件。兩個孩子中一個還不滿週歲,一個不過也只是個懵懂孩童,他們身體的生長發育至關重要,比起我們大人來,更需要充足的營養;麗佐身懷六甲,她的營養也必須跟上,否則……
如今分到手中的食物越來越少,麵包質量也大不如前,黃油、水果、乳酪、牛奶之類能增加熱量和身體所需維生素的東西現在更是比黑市上的奢侈品還奢侈品,配給量從原來每週固定一次變成遙遙無期,家裡的餐桌上已經快兩個月沒見到這些東西了,小威爾和小小的寶寶常常因為飢餓而哭鬧不休,如果再這樣下去,我們大人可以忍受,可孩子怎麼辦呢?
真的是個很棘手的問題啊,“要不然讓父親從上海替我買些營養罐頭寄來吧”,我暗自嘟囔著,心知雖然上海也處於列強的欺凌霸佔之下,但從父親來信的敘述中可以看出,上海的經濟環境還沒有到糟糕的境地,目前正處於一種畸形繁榮時期,所以我應該寫封信給父親吧……
我正低頭盤算著是不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