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封信回上海,讓父親在上海採購些營養品、巧克力、罐頭之類的東西寄來時,一抬頭,竟然發現自己走著走著,已經走到施耐德叔叔家早已門庭冷落的商店門口了。
原先施耐德叔叔家商店還因為發放政府配給食品而得以勉強維持,但後來奧地利經濟狀況越來越差,政府經費獨立難撐之餘又縮減了食品發放的數量,因此施耐德叔叔家的商店失去了政府的維持,也等於走到了倒閉的盡頭。
儘管施耐德叔叔家的商店已經名存實亡,但每次看見施耐德叔叔家商店的招牌,我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赫曼,而一想起赫曼,傷心之餘又會對維羅尼卡生出許許多多的憐惜,想到她現在的情況,心情總會變得很沉重。而我的每次上門探望,又都會勾起施耐德叔叔對赫曼的無限思念,面對著我總是老淚縱橫,令我實在不忍心常去打擾他平靜的生活,因此逐漸減少了探望的次數。可今天既然走到門口了,索性就進去看望一下施耐德叔叔和維羅尼卡吧。
想到這裡,我輕嘆了一口氣,推開了施耐德叔叔商店大門。推門而入,卻不見一個人影,“咦?都不在嗎?……施耐德叔叔?施耐德叔叔?我來看你了?維羅尼卡?你們在哪啊?”難道都出去了嗎?我暗自想著,站在店中,狐疑地喚了幾聲,沒人回答我,我正要再喚時,卻依稀聽到從櫃檯後的儲藏室裡傳來低低地哭泣聲,聽聲音象是施耐德叔叔的。
我尋聲而去,輕輕推開儲藏室的門,施耐德叔叔聽見有人來,背對著門跪坐在地上的身體猛地站了起來,一臉驚惶,連忙擦去臉上的淚水,匆忙道:“維羅尼卡,你回來啦,沒事沒事,只是剛才拿東西的時候灰跑到眼睛裡去了……”
“施耐德叔叔,是我,不是維羅尼卡!您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我知道叔叔聽到聲音,一定把我當成是維羅尼卡了,為了不讓她擔心,這才慌張地為自己的哭泣解釋。
施耐德叔叔一見是我,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滿臉淚水的望著我,泣道:“蘇小姐……上次請您代我寫給國防軍問訊處的信今天收到回信了……我那可憐的孩子啊!他……他……”說到後來施耐德叔叔已經是講不出話,只是痛苦地低下頭,低聲哭泣。他顫抖著手,將手中拿著的信件交到了我的手中。
見他如此哀傷,我鼻子有些酸楚,眨了眨眼睛,努力地想將眼中隱隱地淚水眨去,接過信件拿在手中,厚厚地一疊東西之外附著一封短短的信,那是一張通知,上面用非常官方的語氣寫道:
“根據得到的最新訊息,您的兒子赫曼?施耐德由於被步兵武器擊中肺部而陣亡。他的埋葬地是在蘇聯雅赫尼東郊的一個士兵墓地。”沒有生命、簡單的幾十個字卻將老人心頭的哀痛發揮到了極點。赫曼——他唯一的兒子,施耐德家血脈的延續,二十多年的鮮活生命僅僅因為一顆小小的子彈就將這個家庭的生活從天堂打入了地獄,讓這個家最後僅存的希望就此破滅。
赫曼就這樣死在了蘇軍的槍口之下,死在了離自己家鄉千里之遙的異地他鄉,直到死都不能回到家鄉,孤零零地埋在了蘇聯,和他那些戰死的同伴們一起埋在了曾經他們侵略過、戰鬥過的土地上!
如果人死後真的有靈魂的話,我不知道他的魂魄是不是能夠回到維也納來,如果他能魂歸故里的話,他一定會想要看一看他的至親,看一看他生活過的這片土地,看一看他曾經允諾過回來之後就結婚,直到今天還在痴痴等著他的好姑娘吧!
看著這短短數十個字,想到赫曼,想到維羅尼卡,我的心都疼了起來。赫曼是真的離開我們了啊!原先我心中抱有的那一點點的希望也被這封信徹底熄滅了!維羅尼卡怎麼辦?她到底該怎麼辦?赫曼是永遠地回不來了呀!
隨信一起寄來的還有赫曼的一些遺物,那年他受傷回國時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