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說明這一桶瓷器的來歷,宗雪竹只能從款識上上判明這一桶瓷器和袁家的淵源,卻不敢肯定這就是洪憲皇帝的御用瓷。經王月波辨認,這一桶瓷器確是袁世凱生前派人在景德鎮監造的御瓷,不過御瓷的彩飾卻不是人們司空見慣的粉彩,而是鮮為人知、彌足珍貴的琺琅彩。宗雪竹把一隻酒杯拿到手裡,想看一看琺琅彩究竟是一種什麼彩飾,宗雪巖來到了書房,帶來了吳浩宇無疾而終的訊息。
王月波因此暫時中斷了著書立說的計劃,和宗雪竹一起來到吳家衚衕,和隨後趕來的胡石玉、王團沙一起商量釋出訃告、籌辦葬禮的事情。當他認為吳浩宇的葬禮應當是雍陽有史以來最隆重的葬禮時,真正能夠影響甚至決定葬禮規模及其費用的朱洛甫、宗雪巖和範嘉言之間卻發生了嚴重分歧。
吳浩宇的突然死亡對朱洛甫來說始終都是一個無法接受的事實,這不僅在於“雍陽四友”之間深厚的友誼,還在於他和吳浩宇朝夕相處的漫長歲月以及共同承受一場牢獄之災、生死與共的經歷。然而,不知情的人紛紛猜測這一打擊會不會讓朱洛自尋短見時,知情的人卻認為朱洛根本不會那麼愚蠢,上帝的原則不但不允許朱洛那麼做,而且還將把朱洛悲痛欲絕的衝動變成漠視死亡的冷靜,正像上帝對一個門徒的教誨:讓死者埋葬死者。
朱洛甫果然試圖簡化吳浩宇的葬禮。他的建議理所當然地得到了宗雪巖的支援,卻出乎意料地遭到了範嘉言的反對。提出建議前,他以為範嘉言對他的建議至少不會不屑一顧,因為範嘉言不但對吳浩宇創辦平心煤礦公司時奢華的慶典十分生氣,在那之前還曾對吳浩宇的母親一擲千金的葬禮持以反對態度。此外,作為這個建議的一個根據,他還說吳浩宇生前面對最後一次褻瀆上帝的機會卻沒有褻瀆上帝,分明已經敬畏上帝,理應參照上帝的原則讓死者埋葬死者。不料,包括他所謂的根據和宗雪巖對他的支援在內,範嘉言一概拒不聽從,甚至堅決反對他們妥協之後又小心翼翼提出來的並不完全脫離傳統的方案。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範嘉言說,“他不過給上帝留了一點面子而已。這可不行,這事得由我做主!他是什麼人?他是一個空前絕後的人!你們怎能叫一個空前絕後的人自己埋葬自己呢?要知道,天底下再也不會出現一個長著一雙神眼的人了呀!”
首先站出來支援範嘉言的是宗雪竹。後來,連商會的會董們也都認為籌辦一個奇人的葬禮不能馬馬虎虎,草率行事。於是,一個傳統的喪葬方案順利地獲得了透過,一個盛大的葬禮將在七天後舉行。舉行葬禮的前一天,從吳浩宇從容而神秘的死亡中,宗雪竹感悟到,人們對於死亡的恐懼來自人們的俗念,而非不可避免的死亡本身,真正可怕的不是死,真正可怕的是怕死。他據此寫給葬禮的輓聯,就把吳浩宇的死看作了一種不怕死的死。然而,他的輓聯出現在葬禮上的時候,卻沒有引起人們過多的注意,反倒是王月波送來的輓聯格外引人注目,人們一邊駐足觀看的時候,一邊不由自主地念出了聲。
莫道神眼天賜,字裡行間找財富,始成絕技驚凡塵,功成名就;
莫道奇人仙逝,山重水複疑無路,終有神眼連通途,永垂不朽。
葬禮上的輓聯鋪天蓋地。出現在葬禮上的還有許多唁電。當王月波在葬禮上宣讀這些唁電時,人們對工商部和交通部的唁電的驚訝之情稍縱即逝,因為吳浩宇的去世對國家來說確是一個損失。而對來自南京的唁電,人們透過竊竊私語才弄明白,這其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