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戶部尚書的位子不是白做,管著整個國庫銀錢的出入,說得直白些便是西霞的財神爺,錢夫人越想越美,一時間更覺得與有榮焉。
曉得丈夫最疼么女,錢夫人端著面前的梨花白淺淺舉杯,向坐在下首的錢瑰示意,要她向父親敬酒。
錢瑰今日著了件大紅色的遍地金雲錦帔子,雪白的挑線裙上以五彩絲線勾著奼紫嫣紅的芍藥紛呈,兩隻綠松與青金穿綴而成的蝴蝶栩栩如生,點綴在碩大的芍藥花芯之上,更顯得奢華奪目。
她豔若桃李的臉上雖掛著些瀲灩之色,眸中終究不似從前光彩照人。
自打上元節的詩箋會上,與溫雙雙摺在慕容薇手裡,又缺席了慕容薇六月裡的生辰宴,錢瑰昔日京中明媛的身份一落千丈,在貴女們之間的名頭更是大打折扣。
崇明帝打壓錢唯真,難以躲過朝中眾臣們的眼睛,從前的幾位閨中密友或多或少都受到父輩訓誡,與她的往來少了許多。
錢瑰不是那種目光短淺的女子,並未因此向父母哭訴,而是懂得收心養性,藉此韜光隱晦。她央母親替自己尋了教習師傅,每日專心修習君子六藝,更多的時候拿著練字打發時光。
生怕昔日的小姐妹為難,由郡南候夫人承辦、七月間京中行的賞荷會錢瑰也未參加,連自己的生辰宴都選擇了擱淺不辦,只在府中吃了碗長壽麵了事。
錢瑰深知天下事榮辱之間並非空穴來風,後宅從來與前朝相連。慕容薇敢公然打她的臉,將矛頭對準她與溫,其他京中小姐妹藉故疏遠,為的其實都是一件事,便是與父親的仕途有關。
水滿則溢,錢府輝煌了這些年,也該是時候韜光隱晦。
因此,錢瑰非但不因些許的名聲與父母為難,反而與錢唯真做了番深談,求錢唯真適時收手,一家人安生渡日。
么女的高瞻遠矚說到錢唯真心坎上,如今他賺到盤滿缽滿,也真想要急流勇退。錢唯真認認直真歸攏戶部的帳冊,拿自己一隻妙筆,想要做到天衣無縫之時,卻又適逢許三年捅出這幾年軍餉短缺的事實。
如同後院起火,戶部一時自亂陣腳。錢唯真焦頭爛額了多時,一時沒有好的應對之策。逢著崇明帝傳訓,只拿些莫須有的理由搪塞,心上如壓了塊重石。
這塊重石時至今日才悄然落地,怎不由他今夜格外開懷。
錢唯真面上的表情其實變化不大,但錢瑰聰慧,時時將父親的仕途與錢府和自己的出路掛在一起,便格外留心。
瞧著今夜父親輕鬆自如,錢瑰深知事有轉機,錢府大約又一次柳暗花明。
舉杯向錢唯真敬酒,錢瑰誠心恭祝父親富壽安康,又祝錢府歲歲有今日、年年有今朝,每一句話都說在錢唯真妥帖無比。
瞅著么女端莊恬柔的模樣,再想想她素日的善解人意,錢唯真對錢瑰的疼愛更添一重,將杯中的杏花村一飲而盡,吩咐下人擺飯。
方才席間的舞姬們退去,對面的小戲臺上又是鑼鼓鏗鏘,錢夫人點了一出熱鬧的大鬧天空,如今齊天大聖與一眾的大羅神仙各施手段,正打得難解難分。
瞧著臺上演得賣力,那扮做齊天大聖的戲子一根金箍棒舞得密不透風,迎來臺下滿堂喝采,錢唯真也叫了一個好字。
錢夫人聽得夫君讚賞,依著往常的習慣,吩咐人拿簸籮裝了嶄新的銅錢,往戲臺子上頭如水般潑去。
臺上的孫行者與十萬天兵止了打鬧,一片俯地謝賞的聲音此起彼伏,聽在錢唯真耳裡格外順心,樂得拈鬚而笑。
晚間回了房,錢夫人體貼地替錢唯真寬衣,這才小心翼翼問道:“夫君今日一掃往日陰霾,能否說與妾身,是為著什麼事如此開心?”
錢唯真換了件淡黃蜀絲的寢衣,喝著丫鬟們剛呈上來的醒酒湯,靠著架子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