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
兩個人都是自小在城市裡出生長大的,連雞下蛋都沒見過。這時看到不免覺得稀奇,阿玫恰好走得累了,便找了個石階坐下來,捶著小腿說:“歇一會兒吧。”
前面就是水塘,塘邊塔了鴨棚。這會兒正是下午,鴨子們都出來散步,在塘裡嬉水,有幾隻還撲稜著翅膀,從水面上低低掠過,遠遠看去,就是一片灰褐色的影子。
阿玫問:“秦歡姐,聽說你快結婚了?”
秦歡正拿出手機來看時間,這時不由得微微一怔,才含混不清地應了聲。
“我好奇的是,結婚之前都必須先訂婚嗎?”
“不一定,看個人喜好。”秦歡淡淡地說。
“那你們呢?”阿玫的眼睛在陽光下顯得烏黑透亮,“你和顧總是什麼時候訂的婚?”
四年前
秦歡在心裡默默回答。
恐怕也沒有多少人會像他們這樣,四年前訂婚,直到四年後,仍舊掛著未婚夫妻的名頭。
那還是顧懷山在世的時候。
她往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一刀,徹底驚動了遠在國外療養的顧家家長。其實那一刀並不深,因為她終究還是個膽小鬼,捨不得死,也不敢死。她那麼怕痛,平時生理期的痛都讓她受不了了,更可況要在自己的身上劃上一刀呢?
所以,那一下,沒有真正要了她的命。可她還是覺得,從那一刻開始,自己似乎真的已經死了。
血流了一地,回想起來仍舊觸目驚心。趙阿姨及時發現了她,連忙送她去醫院急救,後來顧非宸也來了。她明明看到了他,但已經提不起任何力氣對他說一句話。其實她想讓他走,可是她連動一動嘴唇的力氣都沒有了。
就這樣完了。
她甚至覺得,自己的一生其實已經結束了。
他可以不愛她,可以不要她,可他怎麼能夠親手把她送入別人的懷抱?一塊土地,又或許還有別的什麼東西?他怎麼可以因為這些,就把她硬生生送到別人手上?
這個男人是鐵石心腸嗎?
她真想剖開他的胸膛看一看。可最終,她也只是割開了自己的手腕。
現在想來,當時是多麼的傻。真是又傻又天真。倘若他真的已經不愛她,那麼她的死活又有什麼意義呢?
況且鬧出那樣大的陣仗來,竟然驚動了乾爹。老人家尚在病中,立刻買了機票飛回來。見到她後,第一句話便是:“找律師,我要修改遺囑。”
其實她那段時間過得渾渾噩噩,不關心外界的事,連神思都恍惚,所以始終不清楚那份遺囑到底改了沒改。只是等她好了,顧懷山才宣佈:“顧非宸和秦歡訂婚,明天就讓人動手準備。”
老爺子說一不二,在顧家沒人敢反駁他的意思。
她記得當時顧非宸也在場,他卻只是低垂著眉眼,平淡地說:“知道了。”
她簡直懷疑自己還在夢裡。
不然他怎麼會答應?
他竟然答應了!連一個“不”字都沒有說。
她覺得可笑極了,他明明已經不愛她了,甚至這一年以來,他跟她說過的話屈指可數。可他居然還要和她訂婚?!
她笑不出來,只是木然地說:“我不要。”
“秦歡。”老爺子鄭重其事地叫她的名字,“這件事由我做主,誰也不準反對。”
她卻還是說:“我不要。”
“你連乾爹的話都不聽了?”老人的聲音裡終於透出一絲疲憊。
她抬起眼睛似乎直到這時才發現,乾爹原來已經這樣老了,面色蠟黃,氣色衰敗,連一貫銳利的眼神也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筋疲力盡般的混濁。
她心中忽然升起濃濃的負疚感。倘若不是為了她,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