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氣輕紅,侍女和宦官小心翼翼地退開三丈、站在下首等待傳喚。婆娑的樹影下襬著一張酒席,金盃玉盞、九菜十八碟,極盡奢華——畢竟是帝都,便是宮裡的一次隨興小酌、也有不可不遵的規矩。
月桂的影子投在白皙如玉的臉上,將那一縷若有若無的笑意都遮掩了。當今武泰帝的姐姐、頤馨長公主執著銀壺坐在側首,將瓊漿斟滿了、奉給居中南面而坐的男子,嘴角含著笑:“今晚的月色真好啊,是不是?候爺?”
居中的男子身形高大,穿著織了龍紋的玄色衣服,在樹蔭裡看不到面目——遞過來的酒杯放入他手中,然而他的手掌似乎沒有絲毫力氣、甚至承接不住那個小小的杯子。一軟、玉盞啪的一聲跌落在他衣襟上,然後滾落地上砸得粉碎。
酒水濺了他半身,可那人依舊是木然地坐在陰影中,一動不動。
“你看你,手也不能動、腳也不能動,連喝一杯酒都弄成這樣……”頤馨長公主嬌笑著,掏出一塊絲絹擦拭著濺上男子臉頰的酒水,輕輕磨娑,嬌嗔,“可憐啊,半點都不象當年那個起兵亂世、誅殺四王匡扶皇室的鼎劍候呢。”
然而居中坐著的那個黑衣男子依舊沒有半絲反應,只是木然地看著前方。
“妹妹也真是有趣,明明知道他什麼都聽不見了,還這般逗他?”坐在頤馨長公主對面的女子有著不同於漢人的碧色眼眸,驀然笑起來,“早知如此,當日奪宮之變時,何必下那麼烈的毒把他變成廢人呢?”
明教三聖女之一的月聖女梅霓雅在帝都大內的高臺上,看著對面嬌怯怯坐著的大胤長公主,微微笑起來——果然是個狠厲的女子,足堪為自己的搭檔。
當年她帶領教徒從崑崙東來、穿過敦煌來到長安,就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巨大的政治漩渦中。這樣混亂的局面中,她看見了唯一可以合作的同盟者:當時還是宗室遠支的夏雱——那個被鼎劍候一手操縱的兩姐弟中的長姐。
沒有人知道這兩個各懷心思的女子、是如何在這樣混亂險惡之極的政局中歃血為盟、走到一起來的——更沒有人知道、一年多前魔教冒死行刺景帝、並不是為了報滅教之仇,而是為了讓八歲的宗室之子夏梵早日登上帝位!
那是明教、甚或是回紇國與大胤夏氏姐弟開始合作的第一步。
頤馨長公主掩嘴微笑起來,轉頭看著月聖女,眼色忽地沉靜下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忠於鼎劍候的人還沒死絕呢,中原軍隊十有六七效忠於他,萬一激起譁變可是大大不妙。別的不說,敦煌城中手握十萬大軍的高連城、不就是出自鼎劍候門下?”
說起敦煌,梅霓雅手指不易覺察地握緊了,點頭。
頤馨長公主微笑著喝了一杯酒:“高連城也罷了——偏偏斯遠死活都不肯讓我殺了他……大約還念著舊情。”頤馨長公主放下酒杯,若有所思,“我也不好和他撕破臉——畢竟用得著他的地方還多著。”
梅霓雅似乎有些不解,揚眉:“也真是奇怪,當日拜倒在妹妹石榴裙下、不惜叛了主公的是他;奪宮之變裡獻計獻策、一舉定江山的也是他——妹妹你還許了事成之後便下嫁,將大胤江山與他共享。長孫斯遠他還有什麼顧慮?”
“斯遠說:留著鼎劍候,可以一步步吸引散佈各地的餘黨前來,便於一網打盡。其實我想,他大約是心裡有愧吧?”頤馨長公主微微搖頭,“他跟了鼎劍候那麼多年,畢竟有情分在——他若是斬釘截鐵的要置其於死地,反而有點說不過去。”
梅霓雅頷首:“論家世、長孫一族是你們大胤名門巨族;論才智,也是個難得的人才——妹妹嫁了他也算得人,將他牢牢攥在手心裡,將來複興大胤也少不得他。”
提起那個未婚夫,頤馨長公主眼神有些複雜,正待說什麼,那黑沉沉的禁宮裡,猛然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