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你慢慢地養傷,”他對她說,我只是跟你開玩笑的。”“我們得回去了。”我低聲說道。我尾隨在他們的身後,走出了花園的鑄鐵門,沿著小路朝我們家走去,托馬斯攙著母親的胳膊肘為她引路。她不停地跟他閒聊著。我一隻手拿著瓶子和湯勺,另一隻手舉著手電筒。他跟我們一路走到“奈爾的大門”。母親在門前停住腳步。“賜給我一個祝福。”她說。這一請求似乎讓他感到有些不知所措,我心想,他是一個多麼不自信的修士呀。他抬起右手,放在她的頭頂上方,然後,在空中笨拙地畫了一個十字聖號。這好像使她感到滿意了,她大步跨過後院,朝房子走去。我穿過牆上的豁口,從牆的另一邊望著他。牆用磚頭砌成,齊我的腰高。“謝謝你陪我們走回來,”我說,你不必這樣做的。”他又笑了一下,嘴角兩邊的紋路加深了。“不麻煩。我喜歡這麼做。”“你一定感到奇怪,我和母親在花園裡幹什麼。”我將瓶子和沾滿泥巴的湯勺放在牆垛上,然後,把手電筒也放下,讓光束對著遠處的樹林。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我忽然覺得必須做一些解釋,大概是出於尷尬吧。“她不只是去看望聖女茜娜拉。我發現她跪在雕像旁邊,正在試圖把她的手指埋在地裡。她執意要這樣做,我最後只好自己幫她挖了洞。我不知道這樣做好還是不好,不知道我是在幫她還是讓事情變得更糟。”他輕輕地搖搖頭。“如果我發現她在那兒的話,我可能也會做同樣的事情,”他說,“你覺得她是在把自己的手指獻給聖女茜娜拉嗎?”“坦率地說,就我母親而言,我什麼也搞不明白了。”他用目光凝視著我,跟先前一樣攝人魂魄的目光。“你知道,我們修道院裡的許多人都覺得,我們應該預見到將要發生的事情。我們每天同奈爾在一起,可是,沒有一個人想到她是那麼……”我以為他會說瘋狂,或者神經錯亂。“絕望。”他說道。“說‘絕望’還是婉轉的。”我對他說。“你說的對,我想是這樣的。不管怎麼說,我們都為此感到難過。”一陣沉默,冷風從我們四周吹起。我回頭去看母親。黃|色的燈光從視窗裡照射出來,將房子周圍的空氣浸個透溼。她已經爬上後院階梯,走進廚房裡。我意識到,我不想走進家裡去。我仰起頭望著天空,望著銀河中的點點繁星,一時間體會到一種漂浮的感覺,好像我正在從自己生活的岸邊漂移開去。當我低下頭來,我看到了他那雙被太陽曬黑了的粗壯的手正放在牆垛上,就在我的手邊,我很想知道觸控它們將會是什麼樣的感覺。“聽我說,如果你需要任何東西,如果我們能夠幫上任何忙,儘管叫我們。”他說道。“你只是一牆之遙。”我回答說,用手拍了拍磚牆,試圖開一個小玩笑,緩解一下我突然感到的不自在。他笑了起來,把頭罩拉到頭上。他的臉消失在黑暗的頭罩裡。我拾起牆垛上的東西,迅速轉過身,穿過草坪,匆匆離去了。我沒有回頭。
9
第二天早晨,當我在自己的老房間裡醒來,我意識到我夢見了托馬斯修士。房間裡充滿了陽光,我靜靜地躺在那裡,腦海裡又浮現出夢中發生的一切:我們肩並肩地躺在一個充氣筏子上,在海面上漂浮。我穿著一件游泳衣,頗像多年前我和邁克給聖女茜娜拉穿的那種兩件套游泳衣。托馬斯修士身穿黑色戒袍,頭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