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沫和肉碎。
他滿是鮮血的臉正正衝著幼小的彥祥,被綁縛的彥祥猛然被他猙獰的神情和血跡淋漓震懾住,嚇得尖聲哭叫起來。
一地血跡和呼號中,繩索捆得緊緊,頭髮散亂,臉上青腫頗為狼狽的方崎神色不變端坐如前,一身的高貴穩沉,看來便似高坐華堂,參與榮貴聚宴一般從容。
彥祥哭泣,她頭也不轉,只聲音冷銳的厲喝:“不許哭!”
彥祥素來敬畏長姐,被她冷聲一喝,竟然真的立即止住了哭,只是仍舊不住抽噎。
方崎抬起眼來,黝黯殿室裡她目光有若冷電,一閃之間便穿入我身側父親的臉上。
她用下頷指向父親,對著彥祥,淡淡道:
“弟弟,你不要哭,因為,我們的父親,死得比這個太監更慘。”
她道:
“父親眼見親人在他面前,盡遭屠戮,依舊無淚,寧死不肯草詔,隨後被腰斬,身分兩截,猶自拖著殘軀,在地下掙扎爬動,蘸著自己的鮮血,連書十二個血淋淋的篡字。”
她道:
“最後一個篡字,父親沒能寫完,然而無妨,萬人見證,歷史見證,聚寶門外那十一個半的血篡字,註定將永不能洗去,殺戮,禁絕,滅門,篡改,諸般種種手段,註定能抹去的只是有限的生命和紙書上浮薄的墨跡,而留存世人心中的真相和星火,永不能滅。”
她道:
“那十一個半字的鮮血,從父親腰部流出的鮮血,註定永遠漂浮在這黑暗宮廷,漂浮在這殘暴皇帝的噩夢之中。”
她道;
“方家十族被誅,十族,你聽說過沒有?第十族,包括了朋友學生。。。。。。八百餘人的鮮血與死節,隨先帝同殉。”
她道:
“即使如此,新帝依然不肯放過我們,要我為妓,你為閹,方洩他那無恥卑鄙殘暴惡毒內心裡,所謂尊嚴受損的恨意。”
她仔細的打量著父親,道:
“弟弟,你,低下頭去,不要給這個人看見你的容貌,不要讓他記住你,這不是對強者低頭,這只是你的責任,方家的宗祧,需要你的繼承,方家的忠烈,需要你活著,傳之後世。”
她沒有笑意的一笑。
“至於我,我看著你,朱棣,我也會努力的活下去,看著你,詛咒你的江山,詛咒你子孫不孝,後代不賢,詛咒你朱氏家族代代盡出怪胎,詛咒你朱家皇帝終有一日自毀長城為人奪去江山,詛咒你朱家皇帝終有一日如我一般為人所擄被人斬草除根,詛咒你朱家皇帝終有一日如我孃親兄弟一般投繯自盡,親人死絕。”
她字字都說得平靜,卻字字都滿溢莫大恨意,字字都似乎自冰水中浸泡,再自血水中撈出,我怔怔的聽著,只覺得心中寒意森森,冥冥中似見蒼青天穹,隨著這噬血誓言,緩緩裂開豁隙少許,現出黑光一閃,沉沉籠罩向威嚴華炳的紫禁城上空。
而父親,已經不能自己的顫抖起來,臉色蒼白。
半晌,他嘎聲道:“懷素,你就這麼任人詛咒你的家族?你。。。。。。”
我漠然的看著他,道:“我的家族?。。。。。。難道你以為經歷今夜種種,我和你還有任何情分?難道你以為事到如今,我還會認為這個無恥的家族,是?我?的?家族?”
他震了震,臉色鐵青。
我一字字道:“我和你,恩斷義絕,自今日起,朱懷素已死,世間只餘劉懷素。”
對他淡淡一笑,我道:“朱家之事,與我何干?”
他顫抖得越發劇烈,卻說不出話,我平靜的道:“你對我,生而不養,我對你,自然也無需盡孝至終,所謂賜生之恩,這些年,我也算還了你了,如今兩不相欠,落得乾淨。”
他臉色青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