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瑩。明淨的湖水掬於掌心,沿著指縫無聲流逝,將一絲莫名的滋味悄悄滲開,此時此刻心中迴響的是叔孫亦前些日子一番推心置腹的深談。
東帝無後、無妃、無嗣……
東帝的身體並不只是體弱多病那麼簡單……
東帝待公主絕不同於一般人……
九夷族真正的出路,王族江山永固的保證,還請公主深思……
五指收攏,冰涼的觸覺消失在掌心,且蘭抬起頭來,仰望著這個一手覆她於黑暗,又一手將她拉出深淵的男子。他安靜回望的目光,有著溫暖的憐惜,漠然的清冷。“別太勞神,還是身子要緊。”沉默之後再開口,一分關切,淡淡溫柔。
子昊笑容中融有一絲欣悅:“我知道。歸國路途遙遠,我來不及送你了,自己小心。”看了看天色,叫了蘇陵過來,“命人備馬,要最快的馬。”
蘇陵一怔,道:“主人要去何處?”
子昊轉身往大帳走去:“楚國。”
第30章 第三十章
昔國的戰馬以快著稱,經過特地挑選的良馬雖不說日行千里,卻比尋常的馬匹要快上許多,從昔國入楚國境內近千里路程,原本至少要走三天左右,子昊他們卻在二天後便到了入楚必經的灃水渡。
楚地與王域最是接近,南澤五湖,北吞九夷,西有三江貫穿境內,卷沅、洛以為池,繞泊水以為洫,襄帝時收後風國併入屬地,自此一躍成為九域地域最廣、聲勢最盛的強國。江畔駐馬,放眼望去,只看灃水渡前穿梭不休的人馬船隻便可想象,楚都上郢是怎樣一番繁華的景象。
“主人,再往前就必得走水路了,乘船到上郢還有小半天時間,我們要不要先在這裡休息一下?”離司和墨烆引轡緩行,連著兩天疾馳趕路,此時才算鬆了一口氣。
子昊遙望楚江,不置可否,一襲白衣纖塵未染,渾不似趕了這麼遠的路,一如平日清冷的表情,寂靜從容。這一路上他始終是這副淡淡的模樣,越往南走,話越是少,自入楚境便未發一言,只是眸底愈見深沉。江中客船走了數艘,渡口略顯得安靜了幾分,天空漸漸飄下細雨來,濛濛撲面,沾衣欲溼,他卻不像有僱船前行的打算,反而下馬往渡口盡頭走去。
風牽衣袍,雨意漸濃。
江心一葉輕舟,自那雲水深處愈行愈近,待到渡頭輕輕停靠。淡煙微雨中,一柄青竹傘,半遮了女子水墨素顏,唯一點丹唇硃砂色,勾描在凝脂般的肌膚之上,豔若桃花。
步履嫋嫋,玄紗衣袂似曳輕煙,幽幽行至眼前,執傘的手微微一抬,唇畔暈了嫵媚,眸光潤了雨色,一把傘遮了兩個人,安靜的對視,眸心相映,再熟悉不過的氣息。
雨幕淡淡,飄落滿天滿眼。
“你來了,我知道你一定會來。”子嬈柔聲道。
子昊負手淡看了她一會兒,也不答話,獨自舉步上船,白衣玄裳擦肩而過,身畔雨落如煙。
青竹傘下,水光清淺,子嬈輕輕側首,明眸微垂。在後面呆了半晌的離司一眼看到十娘站在船頭,低聲道:“公主,你……你一直在楚國啊,怎麼也不告訴主人,主人可擔心死了!”子嬈將手指在唇間一壓,笑了笑,轉身隨著子昊去了。
船行半日,子昊一直靜坐艙中閉目調息,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說。子嬈便也不作聲,只在近旁以手支頤,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眉梢眼底盡是溫柔。一舟順水,轉過青山古渡,穿過城衢宮坊,由靜而鬧,復又遠離了塵囂,進了一座引水而建的莊子。冥衣樓楚國分座的部屬內外嚴守戒備,卻無人知曉船上下來那形容清冷的年輕男子究竟是什麼來歷,唯有早已恭候在外的聶七趕上前來:“聶七見過主人!”
子昊目光從他面前掃過,聞若未聞,徑直入內而去,子嬈隨在後面挑了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