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正是梅雨的季節,身上始終都是濕呼呼地難受,空氣裡彷彿都能擰出水來。在漢中郊外的一間祠堂裡,北洋眾人又聚到了一起。王士珍看了看大家,首先說道:&ldo;別的話我就不說了,我們是什麼底子大家都清楚,在天津的時候和大總統的部隊也打過,按說大家都是吃牢飯的下場。現在還都穿著軍裝,一個個都是軍長、師長了,自己心裡也得都明白,是誰給的恩德。我召集大家沒別的意思,西邊張作霖馬上就要入川了,咱們再這麼下去,恐怕只有給人家打掃戰場的份,我王聘卿受不了這個,怎麼也得打幾個漂亮仗,讓別人看看咱們也對得起大總統給的抬舉。&rdo;
一旁段祺瑞新剃的腦殼閃著青光,瞪著眼睛說道:&ldo;我覺得現在就開始輕裝入川,離開了機槍、大炮就不能打仗了?再說有小口徑的迫擊炮也夠了。周雨軒對咱們那是沒得說,雖然以前不是一個路數,可現在對咱們沒有二心。張作霖、耿彪、劉五魁,那都是打出來的字號,我聽說耿彪打老毛子一個師一萬多人就回來幾百號。咱們軍餉也拿了這麼多日子了,槍械都補充得差不多了,再不打出個樣子來,我是不好意思接著吃這口飯了。&rdo;
曹錕這時插嘴說:&ldo;沒二心我看是未必,做人還得多個心眼。這次換裝耿彪、劉五魁還有張作霖的人馬都換了新裝備,好像還沒我們的份。這親娘和後娘就是不太一樣。再說把我們頂到前面來,未必就沒有消耗我們實力的想法。。。&rdo;
話還沒說完,段祺瑞大喝了一聲:&ldo;放屁!北洋原來才多少人?七千號人,我們手下有多少?小二十萬了,消耗實力是這麼消耗的?再說,當兵吃餉還有不打仗的嗎?不打仗還要我們這些當兵的幹啥?換裝的事情在東北的劉一炮和駐守北京、天津的部隊不是都沒換嘛,事情總得前來後到的,哪能一下這麼多軍隊都換完了,總得一步一步來。姓曹的你拍拍良心想一想,說出這種話來你虧心不?&rdo;
曹錕縮下身去,小聲嘀咕著:&ldo;我也是為了大家好,隨便說說而已,幹什麼發火啊。。。&rdo;
馮國璋這時打斷了曹錕的話:&ldo;我看咱們把炮師和馬克沁等裝備留在後面,讓商德全、田中玉、張懷芝帶著,沿大巴山先到安康。然後南下到奉節上船走水路去重慶。大隊輕裝後直奔巴中、廣安一線南下重慶。然後在南下遵義、貴陽。&rdo;
王士珍看了看地圖,說道:&ldo;到了重慶我們分兵,南下的路會好走一些,華甫帶著十三軍和三個炮師去遵義、貴陽,我和芝泉帶著十一、十二軍沿長江、金沙江去雲南。&rdo;
段祺瑞一拍桌子:&ldo;就這麼幹了,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咱們老北洋的到底能不能翻過身來,真正讓人挑大拇哥,就看這一把的了。我先把話擱到這,拿不出點狠勁來的,就趕緊回家抱老婆孩子去,別給咱們丟臉!&rdo;說完還特意看了看曹錕。
七月二十日,十多萬人馬進入了蜀道難,難於上青天的巴山蜀水之間,這支脫胎於滿清、北洋的舊式軍隊,也在這段令人難忘的艱苦行軍後,淬鍊成為一隻真正有戰鬥力的隊伍。在從漢中完成了最後一次補給之後,部隊直接翻越了大巴山。在付出了非戰鬥減員近六百人,還有近五百人當了逃兵之後,到達巴中。休整一天之後,沿巴河南下達州,又沿巫河到達廣安,最後八月二十七日,在重慶守軍目瞪口呆的注視中,這支有些衣衫襤褸的隊伍從大山深處鑽了出來,並包圍了重慶。一個月裡,在完全沒有道路的高山大河間走了六百多公里,攜帶著大量的軍事裝備,克服了常人難以想像的困難,最後,以雷霆之勢沖向重慶,解決了為數不多的守軍,日後這段傳奇般的行軍被當作長途奔襲的典範戰例載入了各大軍校的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