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棚後,立夏在朝文科樓奔跑的時候正好碰見下課的陸之昂,他看到立夏於是就告訴了她下午發生的事情。
起初是一個很小的矛盾,班主任因為遇見上課睡覺而讓她在教室後面罰站。而後來的演變像是被照上了核輻射一樣產生了奇異的變種,所以在遇見與老師的對話裡所有的學生都目瞪口呆。
——遇見你為什麼又在睡覺?
——對不起,有點困了。
——有點困了?這是什麼話,馬上就要高考了,你考不上大學怎麼辦?
——也沒怎麼辦,總有出路吧應該,又不會死人。
——你什麼態度!那既然不會死人你就不要再來上我的課啊?
——哦,那也行。我本來就不想上了。
立夏在聽著陸之昂敘述的時候心跳越來越快,她甚至可以想象出遇見站在座位上驕傲的樣子,以及她不肯對老師認輸的語氣。立夏心裡很悲傷的想,遇見可能真的是要離開了。
立夏問陸之昂遇見在什麼地方,陸之昂朝教室指了指,說,應該還沒走吧。
一直到很久之後,我都可以回憶起來那天的天色,氣味,溫度,以及教室窗外撲扇著翅膀的鴿子騰空而起的聲音。我看見遇見拿著掃帚彎著腰一個人打掃著空無一人的教室。我看著她微微顫抖的肩膀和背,心裡迴盪起潮水的聲音。後來遇見看到了我,然後對我笑。可是一直到最後遇見關上教室的門,我都沒有意識到,那是遇見和我在淺川一中相處的最後一天。而從那天之後,遇見就再也沒有來過學校。
第二部分 1998夏至·暖霧·破陣子(4)
我把手機還給遇見的那一刻,我恍惚地覺得天空一下子就黑暗下來。似乎再也不會亮起了。
——1999年立夏
遇見走的那天是12月23日,聖誕節前一天,火車站的人群很少,傍晚時分,空氣迅速降
溫,天空很陰沉,黑壓壓的一片,好象是要下雪的樣子。遇見抬起頭模糊的想,大雪覆蓋下充滿聖誕歡樂的淺川,應該沒辦法看到了吧?
立夏站在面前,一直在忍著哭,儘管從知道她要離開淺川放棄學業放棄朋友放棄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時,立夏就大哭小哭不斷,可是當分別就在眼前的時候,立夏卻絲毫都不敢發出聲音。因為在來火車站的路上,遇見就對立夏講,她說你一定不能哭,不然我離開時就會很難過,以後的日子就會更加地想念你,和你們。所以,如果你想我難過的話,就盡情地哭泣吧立夏小姐。
傅小司和陸之昂兩個男生把她的行李扛上火車放到行李架上,然後把買的水果和零食等等放在立夏的臥鋪上,然後叮囑她要怎樣怎樣,遇到什麼情況要怎樣怎樣,陸之昂還好,以前很愛講話,不過傅小司就不太適應,交代的事情太多,叮囑的事情太多,放心不下的事情太多,以至於講太多的話自己都覺得似乎瞬間變成了媽媽級別的婦女,所以一邊說一邊感覺奇怪,然後越說越臉紅,可是不說又不行,於是只能硬著頭皮繼續一條一條地交代下去。
遇見看著兩個男生忙忙碌碌的時候心裡格外地難過,她想,為什麼做這些事情的不是青田呢。而此時的青田,又在做什麼呢?是在忙著表演前的調音嗎?還是把牛奶倒在貓盆裡喂布萊克?抑或是站在陽臺上對著沉落的夕陽念著聖經的某一章節耳邊出現天使扇動翅膀的幻聽?
可是還有什麼用呢。這些都已經是沒有必要再想起的事情,多想一遍只會更加的難過。於是遇見搖了搖頭,似乎傷心是一種實質性的東西,甩甩腦袋就可以甩掉了。
在傅小司和陸之昂要下車去的時候,立夏輕輕地拉著傅小司,她說,立夏是個好女孩子,你要照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