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沒有奚落他,也沒有回應他,將白巾重新擰過,端起水盆走出院外,潑水聲若暴雨傾盆,打破滿院寧靜。沈珏提著盆回去,很快又從房裡取出那件原本打算過年時孝敬柳延的狐裘大氅,雪白的狐皮,嚴絲合縫的拼接,纖塵不染。他走出去,將它蓋在了追逐陽光的老人身上。
他真的是一個老人了,柳延想,卻一次次想起的是那年在沈宅院外,仗劍除妖的少年,還有那個在他高頭大馬前,上躥下跳狂奔不休的年青人。
流年易逝,不外如此。
“小寶,”柳延聽見不遠處許明世蒼老的聲音在說:“你再喚我一聲叔叔。”
他的語氣蒼涼,眼神溫善,似若有所依戀。而沈珏轉過身,邁出去的步伐,卻沒有因此而緩下。
作者有話要說:大約7章完結,謝謝各位。求長評,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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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卷三·二十六 。。。
羅浮山下的爆竹一聲接一聲的響起,聲聲不絕,穿過空氣一直傳到山中的孤院裡,驚醒了一條睡夢中的蛇。
抬起頭,黑蛇對陌生的聲源有些不解,等了好一會,待他確定這種動靜無法造成傷害後,他游到柳延肚腹上,在黑暗的棉被裡順著暖熱的身子鑽來鑽去。
直到柳延被他驚醒,伸手從被窩裡將他扔到枕頭邊,暴露在比起被窩不知冷了多少的空氣中,黑蛇才消停下來,中止了每日上演的玩樂。
躺在枕頭邊以一副“我快要凍死了”的姿勢裝無辜的黑蛇,在堅持了一盞茶的時間後,被心軟的柳延重新塞進了被窩裡。
柳延扯著棉被捂上頭,囫圇個把自己埋了起來,抱著黑蛇懵懵懂懂的想起,今兒是除夕。
又是一年除夕。
柳延在被子裡發了一會呆,漸漸清醒過來,慢吞吞的坐起身。黑蛇纏在他的胳膊上,一副不願意他起床的模樣,攀著扯著,直到被柳延剝開,柳延說:“你不是該冬眠嗎?”
黑蛇見攔阻無效,便卷著尾巴勾在他腰上,試圖鑽進他鬆垮的衣襟裡,柳延點著它的腦袋道:“蛇就應該睡覺,今天還有許多事要做。”
被嬌寵壞了的黑蛇沒有絲毫自覺,依然纏著他試圖鑽進懷抱裡去。
柳延索性一手攥住他的腦袋,一手抓住蛇尾,雙臂張開,把盤曲著的黑蛇抻直,像極了一截面條,腦袋放在枕上,尾巴放進被窩,拿被子給他蓋好。柳延笑眯眯地做完這一切,哄著道:“乖。”
自己溜下了床。
這“橫死”的姿勢實在是違逆了蛇的天性,除非是死蛇。所以當柳延下床後,被抻直的黑蛇立刻收起身子,又蜷曲起來,鑽進被窩深處,找到了依舊溫熱的手爐,蜷在一旁睡覺。
柳延不知道為什麼該冬眠的伊墨沒有冬眠,對此沈珏也不解,或許是屋子太暖和的緣故,畢竟今年的炭火,自入冬那天起,就沒有停下燃燒。
一年的尾聲,自當好好過,柳延和沈珏一起為辭舊迎新的這天忙碌著,唯獨成了“老朽”的許明世閒來無事,坐在床邊的腳踏上,對床上那條該冬眠卻不冬眠的黑蛇表現了充分的熱情——畢竟現在無事可做的只有他們。
這段日子都在一起,黑蛇對許明世倒不陌生,他願意湊在這,黑蛇也給予了足夠的寬容,隨他在一旁嘮叨不休,沒有異議地盤在一旁打盹,聽他絮叨那些聽不懂的話。大多都是在追憶似水年華。
許明世覺得自己如今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坐在這裡,追憶自己的往事,並因為有人旁聽,而從中得到許多安慰。他的生命比眼前這人短得多,他還年輕時,這蛇已經是個千年老妖怪了,比年齡他們差距太遠,但生命雖短,許明世自覺活的也足夠精彩,他細數自己一生,做過錯事,也做了許多好事,幫了許多人和妖,也讓那些害人的人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