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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軒並不在意他人議論,沈家主母卻不能不在意。沈母專找沈清軒一回,雖未說的直露,話裡意思沈清軒卻聽的明白:不過是個妾,且是個丫鬟。你待她太貴重,命賤的人受不起。
沈清軒不置可否,頷首聽從。
所以小桃醒來,能吃得下湯水,下地走動了。沈清軒也再未去看過一回。
伊墨那日來了,將他抱在懷裡,療了傷,又走了。
沈清軒知道伊墨有事,也不留他,畢竟伊墨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刺鼻血腥味過於濃重,就是傻子也能看出來,伊墨是戰至半途而抽身。妖的事,魔的事,沈清軒明白自己不過是個小小凡人,不懂,也管不了。只要伊墨不曾受傷,那血不是他的,沈清軒就不將這一切放在心上。
伊墨說,事情辦完自會回來找他。
沈清軒應了。
轉眼又是半個月,今年瑞雪,園子裡被清積雪的出道路上,沈清軒坐著輪車由小廝推著,前往小桃的院子裡,路途中觀看道路兩邊的角落裡,那些童心未泯的丫鬟們堆砌出來的小雪人,一個一個圓滾滾的,碳木做的眼,蘿蔔做的鼻,腦袋上插著樹枝,排排蹲坐在院牆下,生動稚氣。
小桃房裡架了三四個炭盆,炭火熊熊的燃著,屋內溫暖如春。
小桃小產,不得下地,偎在枕上將息。屋子裡炭火的味道和中藥的味道攪合在一起,倒有幾分寧靜溫暖。
沈清軒揮退了丫鬟,叫她們去院中玩雪,丫鬟們高興的很,一路小跑著出了房門。沈清軒這才靠近床邊,揭開軟帳,喊了聲小桃。
小桃似睡非睡,正打著盹,起初沒聽清,後來聽清了有男人喊她,心裡一咯噔,心想哪裡來的孟浪小廝這麼不懂規矩,竟敢闖她的閨房,傳出去,她還怎麼活?!猛一睜開眼,卻是沈清軒,當下就愣怔了,不敢置信的喚道:“少爺?”
沈清軒微笑了下,“嗯”了一聲,望著那雙震驚無比瞪得渾圓的眼,問:“身體如何了?”
小桃仍是愣愣的,看著那張臉下意識的答:“好多了,”突地回過神來,“少爺你能說話了?!”
沈清軒伸手掩住她的唇,“噓”一聲。
小桃傻傻的看著他,好一會才醒悟過來,連忙點頭。
“我恢復聲音有幾個月了。”沈清軒說,抬眼依舊溫煦,只是話中有話的道:“還不是告訴你們的時候。明白嗎?”
小桃一想這幾個月家中也無人知曉,這兩天也沒聽丫鬟們談論這事,頓時明白沈清軒的意思,他只告訴她,不曾告訴別人,那她自然也不能走漏風聲。連忙點頭。
沈清軒有些意外她的聰慧。心裡頓時更生惋惜,觀望了她好一會,才嘆了一聲:“我當初或許不該娶你。”
小桃臉上一白,“少爺?”
沈清軒搖了搖頭,低聲道:“當年你舅舅將賣你到我家,前兩年得了癆病,已經死了,你舅母又是個悍婦,日子過得拮据,容不得多你一張嘴。我原本想,你無父無母,無人可依。就是放你出門,日子也未必過的就比現在好,我雖不能給你一個好名分,卻也能讓你錦衣玉食,不用再做奴婢,再差也比流落在外風餐露宿強……所以,這才答應孃親,將你納進房裡。將來你膝下有子,在府中也有所倚仗,一生不會受苦——也算這麼多年,你沒白伺候我。”
小桃兩眼一紅,想到傷心事,說不出話來,只垂首低聲喚:“少爺。”
“我知你聰慧,自從做了母親,行事更是謹慎小心,絕不會毫無端由的在雪中摔了一跤。”沈清軒望著她,看了一番後移開視線,又道:“想來這府中也不會有什麼人害你,大約是以前一起做丫鬟的伴兒來找你玩,見你不知比她尊貴了多少,心裡起了不平,推搡一下,卻沒想到害你這麼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