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機動車道,接著就被左邊開過來的機動車撞倒。還沒來得及哭,你就衝上來一邊向別人道歉,一邊把我拖回家裡。我永遠不會忘記那是你第一次打我,用的是從你腳上脫下的塑膠拖鞋。
在這個時候醒了過來,意識清醒得再也睡不著。
桌上的小夜燈發著柔和的光,蜷起身體,耳膜清晰地感覺到加速的“咚咚”心跳聲。
我已經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你不會再拔高嗓子罵我,你習慣了在問我話時加上一個“好嗎”。
可十年前的你斷然不是這樣的。那時你開著計程車,隔三岔五的就要熬通宵。你一直對於當初在高中時因為肝炎,失去了高考機會而耿耿於懷。尤其是在看過那麼多穿著名牌西裝,拿著真皮公文包,在下車時順手把香菸往窗沿上摁滅的人;或是在深夜讓本來已經回到小區門口的你開到浦東機場的人。我知道你多麼不甘心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計程車司機,一個拼死拼活只為多拉點客,卻可能因為收進一張假鈔而輕易抵消掉那些辛苦的計程車司機。
十年前,在看到我還不錯的成績時,你心情總會很好,你會時常對我說:“我高中時啊,無機化學學得一般,但有機可是老好的呀。以後我來教你。”可是在過去很久之後的如今,我才明白你當時眼中閃現的光芒意味著什麼。可是那時我考砸的終究是多數,聽到分數往往都是在吃晚飯時,你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厲聲呵斥:“不要吃了!去把你房間裡所有的書和作業都拿出來!”
現在想起來還挺搞笑的,因為你每次都只會這麼一招。讓我把書搬出來後,你會戴起那副鏡架已有點褪色的細邊眼鏡,桌上鋪著過去那種薄薄的草稿紙和我的教科書。一開始你會讓我坐在你旁邊,在你想題目時我就會注意你寫字的樣子。每當筆靠近草稿紙時,你的手總會不由自主地微微發抖,我曾經一度以為你是被我氣得拿不住筆,以至於我總怕你一筆下去那脆弱的紙就會被戳破好幾層。後來有一次恰好看到爺爺寫字,他的手也是和你一樣會輕微地顫抖,才知道原來是遺傳。
其實你並沒有教到我幾次,越到後面你停頓思考的時間就越長。從“你先去房間做作業,我好了叫你”,到“先放著,我明天整理好再告訴你”,再到“我這兩天忙,過兩天再說”,到最後你就不再說“去把你所有的書和作業拿出來”了。
想到以前總是很害怕被你教,尤其是數學,你的字典裡似乎就沒有“耐心”兩個字,講不到三句就暴跳如雷。我就會和外婆抱怨,外婆說:“再忍忍就好了,他以後就教不動你了。”
你在我的十年前(2)
在距離不遠的一段時間裡,你特別喜歡買關於電腦的書,不是關於程式設計之類的高階教材書,而僅僅是教你如何使用電腦的,讓我覺得根本只能稱作為“說明書”的東西。
不會拼音的你也在書店和一年級甚至更小的小孩子拿起過同樣的拼音書,但你還是沒有學會,你說自己老了、記性不好了。在電腦上常常要打字,而你幾乎不會叫我,除非媽媽不在的時候。
現在你總是格外小心地處理我們之間的關係,唯恐我又突然發脾氣。你儘量不麻煩我幫你做任何事,又儘量滿足我所有的要求。我記得你有次壓抑著火氣,冷著臉對我說:“我這輩子就是欠你的。你同樣也會欠你將來的孩子的。”過了會,你開啟我的房門,把切好的哈密瓜放在桌子上。
你不喜歡小動物,現在不喜歡,十年前也不喜歡。但因為媽媽的要求,以前家裡就養了一隻小京巴,你從來不會去逗它或是給它吃東西,就把它當作隱形的一樣。你和媽媽常常會吵架,有些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有些就的確是“貨真價實”的事了,我到今天依舊不能想象出當初你做出那一舉動時的心情——你舉著小狗的籠子重重砸下——它正安靜地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