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無人能言,所以我才會說。”蘇陵平靜地道,“當此亂世,謀動萬方,為一人仁,或許便是對天下錯。主上是天下人的主上,早在大婚之夜皇非翻臉時,便已經選擇了後備的棋路,這一局,本就是至快、至狠,亦至絕,主上既然無懼此局,蘇陵自亦然。”
子昊駐步營前,削薄的唇角隱約仍是笑意,清淡的語聲,一片波瀾不驚:“你說的不錯,所以水漫上郢,楚國非亡不可,下一步面對宣國亦將是一場硬仗。我如此安置含夕,另有我的考量,從前到後,真正能影響楚國的人,並不是她。”
蘇陵略一沉思:“主上這一步仍是針對他。”
子昊不置可否,而後簡簡單單說了四個字:“宣國,姬滄。”
陣陣冷風撲面,似是一股壓人的銳氣,竟令得蘇陵心中凜然,此時忽見離司帶了一人自大帳匆匆趕向這邊。
子昊亦是轉頭看去,目光微微一凝。離司到了近前,急急叫了聲“主上”,竟是連行禮都忘了,一臉悲喜難辨的神情,頓了一頓,方道:“主上,躍馬幫少幫主殷夕青,他……求見主上!”
“夕青見過王上!”自她身後,一個爽朗的聲音傳來,白袍少年屈膝行禮,抬頭間滿目英氣,甚是引人注目。
子昊凝神打量這眉眼飛揚的少年,並未忽略他一身風塵僕僕,顯然是遠路趕來,一到軍中便入帳求見,定是有什麼重要訊息,方要發問,殷夕青卻先道:“王上救命之恩,夕青始終未能面謝,一直念記在心,請王上先受我一拜!”
子昊將手一抬,攔在他身前,含笑道:“人道躍馬幫少幫主急公好義,是個極爽快的人物,怎麼如此多的禮數?此次調動糧草,你替朕立了大功,已是謝過了,你不在扶川主持幫務,為何來了上郢?”
殷夕青被他握了手臂,這一拜便拜不下去,笑道:“些許糧草不過略盡綿薄之力,王上以後若有需要,儘管吩咐便是。對了,我是替王上送信來的。”說著神情微斂,自袖中取出一個細小的圓筒,“這是姐姐派人傳來的訊息,九公主現在正和她一起在穆國,前日因大戰封城,害得……”話未說完,突然覺得手臂一緊,子昊手下加力,素來從容的聲音竟是異樣急促:“你說什麼,子嬈怎會在穆國,她……如今怎樣了?”
殷夕青呆了一下,方繼續道:“信裡只說重傷昏迷,當時烈風騎封鎖了楚都,內外出入不得,所以姐姐只好送她和夜三公子轉道穆國,設法求醫救人。”
子昊眸心猛地一收,剎那透出的異光是驚是痛,更是莫可名說的慍怒。子嬈性命安危事關重大,蘇陵跟著便追問了一句:“可知現在情況如何?重傷昏迷,究竟是怎麼回事?”
殷夕青道:“信中並沒有細說詳情,不過按那時的情況,十有八九是傷在少原君手中。”
話音剛落,子昊一拂袖鬆開他,轉身對離司道:“命墨烆速來見朕。”接著一停,再道,“不用了,你直接和他會同宿英、聶七一起趕去穆國,同時傳我密令,讓衛垣全力協助,無論如何不得再有閃失。”
離司最是清楚子嬈身體狀況,早已心急如焚:“是,我們這便動身!”
殷夕青道:“我陪你們走一趟吧,這樣也方便些。”
“多謝你了!”離司點頭,轉而與蘇陵對視,兩人眼中皆是憂慮重重,但此時子昊的目光卻離開眾人,遙遙投向了深沉的夜空。
萬水千山漫漫,暗夜無際虛空。在那冷冽的神情之下,一絲深刻的柔軟便這樣悄然漫過了眉梢,漫過了幽深的目光,唇畔一聲嘆息,彷彿微風吹過山嶺,一天雪落無聲,千里天涯。
落峰山七十二殿錯落分佈,以總舵蒼雲峰為中心形成一個龐大的建築群落,夜玄殤自幼便對此處極為熟悉,趁著夜色深暗,自東側山崖悄悄摸上主峰,神不知鬼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