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四門緊閉:
天氣欠佳 本日閉園
理所當然。到底有誰會在刮颱風的下午跑來動物園看哪家子長頸鹿和斑馬呢!
他欣然作罷,弓身坐在門前並列的松鼠石雕上,將一罐溫吞吞的啤酒喝了,喝罷回家。
運氣好,門仍開著。
他付錢進去,費力地吸著倏忽間濕得一塌糊塗的香菸,一隻又一隻仔細觀看動物們。
動物們縮排獸舍,或以空漠的眼神從視窗看雨,或在強風中亢奮得上躥下跳,或在急劇變化的氣壓下惶惶不安,或忿忿不平。
他總是坐在孟加拉虎的圍欄前喝一罐啤酒(因為孟加拉虎總是對颱風氣急敗壞),在大猩猩那裡喝第二罐啤酒。大猩猩幾乎對颱風無動於衷,總是以悲天憫人的神情看著他以半人魚的姿勢坐在水泥地上喝啤酒的情景。
&ldo;感覺上就好像兩人碰巧同坐一臺出了故障的電梯。&rdo;他說。
不過,除了刮颱風的下午,他卻是個極為地道的人物,在一家不甚有名但感覺不錯的不大的外資貿易公司工作,獨自住在一座整潔小巧的公寓裡,每半年換一個女朋友。至於他到底出於何種原因必須那麼頻繁地更換女朋友,我全然不得而知,因為她們全都像細胞分裂出來似的一副模樣。
不知何故,多數人寧願不顧實際,把他看作一個遠為平庸而遲鈍的人,可是他從來不以為意。他有一輛效能不壞的半舊小汽車,有巴爾扎克全集,有參加葬禮穿的正合身的黑西裝黑領帶黑皮鞋。
&ldo;對不起,&rdo;我每每如此開口,&ldo;又是葬禮。&rdo;
&ldo;請講請講。&rdo;他屢屢這樣應道。
從我住處到他公寓,搭計程車約十五分鐘。
進他房間一看,熨好的西裝和領帶已整齊地放在茶几上,皮鞋也已擦好,電冰箱裡凍著半打進口啤酒。他便是這一型別的人。
&ldo;近來去動物園看貓來著。&rdo;他邊說邊開啟啤酒瓶蓋。
&ldo;貓?&rdo;
&ldo;嗯。兩個星期前出差上北海道,去了旅館附近一座動物園,園裡有個小圍欄,標牌上寫著&l;貓&r;,裡面貓正在睡覺。&rdo;
&ldo;什麼貓?&rdo;
&ldo;普普通通的貓。褐色條紋,短尾巴,胖得不得了。而且老是大模大樣躺著睡大覺。&rdo;
&ldo;在北海道貓肯定少見。&rdo;我說。
&ldo;何至於。&rdo;
&ldo;問題首先是:為什麼貓就不能進動物園?&rdo;我詢問,&ldo;貓不也是動物?&rdo;
&ldo;約定俗成嘛。就是說,因為貓和狗是屢見不鮮的動物,犯不上特意花錢去看。&rdo;他說,&ldo;和人一樣。&rdo;
&ldo;高見。&rdo;
喝罷半打啤酒,他把領帶和帶塑膠罩的西裝以及鞋盒整整齊齊地放進一個大紙袋。看樣子馬上就可以去哪裡郊遊。
&ldo;總給你添麻煩。&rdo;我說。
&ldo;別介意。&rdo;
不過,這套西裝自三年前做好以來,他本人幾乎沒有上過身。
&ldo;誰也不死。&rdo;他說,&ldo;說來不可思議,這西裝做好後竟一個人也不死。&rdo;
&ldo;規律。&rdo;
&ldo;千真萬確。&rdo;他說。
千真萬確,那年葬禮多得一塌糊塗。我身邊,現在的朋友和往日的朋友接二連三地死去,景象宛如盛夏烈日下的玉米田。我二十八歲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