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頭。
&ldo;不看百科事典？&rdo;
&ldo;那個嘛，有的話倒也會看的。&rdo;我說。可眼下我住的房間連放那玩藝兒的空位都沒有。
&ldo;老實說，我正到處兜售百科事典。&rdo;他說。
剛才佔據我心田一半的對他的好奇心倏然消失。原來如此，他在賣百科事典。我喝一口已經變涼的咖啡，儘可能小聲地把杯子放回碟子。
&ldo;想要是想要，有了還是好的。遺憾的是眼下沒錢，真正一文不名。一大堆債，剛開始還。&rdo;
&ldo;喂喂，算了算了！&rdo;他說，並搖了下頭，&ldo;又不是向你推銷百科事典。我也窮得和你半斤對八兩，但還不至於淪落到那步田地。況且說實在的，我大可不必向日本人兜售的，這是規定。&rdo;
&ldo;日本人？&rdo;我問。
&ldo;對，我是專門找中國人，只向中國人賣百科事典。用電話簿把東京都內中國人挑出來列成表，然後一戶戶登門拜訪。誰想出來的不知道，但這辦法實在高明。銷路也不壞。按響門鈴，道一聲您好，遞上名片自我介紹，簡單得很。往下靠的就是所謂同胞情誼，事情很快就談成了。&rdo;
有什麼東西突然叩擊我腦袋裡的鍵。
&ldo;想起來了！&rdo;我說。
是我上高中時認識的中國人。
&ldo;不可思議啊！自己現在也鬧不清，到底是因為什麼才落到沿街向中國人推銷百科事典這個地步的。&rdo;他一副客觀敘述的口氣，&ldo;當然嘍，細節一個個想得起來，但看不清全貌。而意識到時，早已成了這個樣子。&rdo;
我和他不曾同班，個人之間也沒怎麼親密交談過，不過是朋友的朋友那種程度的交往而已。但依我的記憶，他並非幹百科事典推銷員的那個型別。教養不差，成績也應在我之上，在女孩子裡想來也有人緣。
&ldo;這樣那樣有好多事情，不過都那麼囉嗦那麼黯淡那麼乏味，肯定不聽為好。&rdo;他這樣說道。
我沒辦法回答，便緘口不語。
&ldo;也不全是我一個人的責任，&rdo;他說，&ldo;很多糟糕事湊在了一起，但原因終歸在我身上。&rdo;
這時間裡，我使勁回想高中時代的他，但想出來的異常模糊。似乎有一次坐在誰家廚房餐桌旁一起邊喝啤酒邊談音樂。大概是一個夏日的午後。可這也很依稀，像是一段早已遺忘的舊夢。
&ldo;為什麼跟你打招呼呢？&rdo;他自己問自己似的說，用手指來迴轉動桌上的打火機。&ldo;不管怎麼說是打擾了吧？對不起啊！不過遇上你怪親切的，倒也不是說哪一點感到親切。&rdo;
&ldo;哪裡談得上打擾。&rdo;我說。這是真心話。作為我也不明所以地覺得親切，很有些不可思議。
我們沉默片刻，因不知再說什麼好，於是我吸剩下的煙，喝剩下的咖啡。
&ldo;好了，該動身了。&rdo;他邊說邊把煙和打火機揣進衣袋，椅子稍往後拉了拉，&ldo;也偷不成多少懶的，還有很多地方要去推銷。&rdo;
&ldo;有小冊子？&rdo;我問。
&ldo;小冊子？&rdo;
&ldo;介紹百科事典的。&rdo;
&ldo;噢，&rdo;他有點恍惚地說，&ldo;現在沒帶，想看？&rdo;
&ldo;想看。單純出於好奇心。&rdo;
&ldo;那，寄到你家去好了。住址可以告訴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