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是像那個樣子嗎?我都快記不清楚了。或許有一天,也會忘了他的長相,就像地上的粉筆畫,多下幾次雨,就消失得彷彿不曾存在一樣……
幸運的是,我們很快找到一間便宜的旅館,接下來該準備午飯了──
“我們要買酒麼?”購物途中,路過一家飄著酒精香味的店鋪,我向芹兒諮詢。柴顯在我們出門前也要求過,卻被他妹妹堅決反對。
“千萬別!不可將就他!”再次大聲反對後,她乾脆拖著我走開──還真固執。
我微笑聳肩,其實不光柴顯,我也有點喜歡這裡的酒精飲料了。但也像芹兒抗議的,這東西對我們這些流浪藝人來說確實奢侈且容易沈迷。以後只要一聞到酒精就會像聽到熟悉的音樂那樣,抿嘴微笑……
就像現在這樣。
“珀希哥?”
“啊?”低頭看到芹兒在拽我的袖子:剛才發生了什麼?!沈迷……忽然有種感覺,我似乎沈迷了有一秒,就在剛才……
“你聽了什麼沒?!”我用手肘輕推一下她。
女孩搖頭。
是的,現在沒有了。但剛才確實是存在的──音樂聲!我聽過的!
著急地抬頭張望──
人群,不算遠的前方,喧譁聲。難道是跟我們一樣的賣藝團體?
有點不可思議:這樣的情況怎麼聯絡得起來?
我加快腳步走過去。
“珀希哥?!”
忽略身後的喊聲,我像聽見笛聲的老鼠,雙腿不由自主地朝那堆嘈雜裡擠……
* * *
鬧市中有人圍場,無非兩樁事:看賣藝的,或生起了是非。此時這裡,卻是兩件事合為一樁,竟成了水洩不通的局勢。
“哼!笑煞人!賣藝的不要錢,你給大爺我裝什麼體面?!”一衣裝嶄齊而神色猥褻的男子,手託三文銅錢起落作響,戲謔道。周圍眾人亦附和訕笑。
“恕在下進言,”被嘲笑的那名男子面色絲毫不改,將手裡琵琶擱到身後,躬身作揖,舉止甚雅,襯得那人愈發村野。“在下身後有旗,上面那些字,莫非閣下不識?”
果然,眾人隨他言語看去,確有一白布小旗,上書“以樂會友”四字。然而那些市井閒人哪懂那些,只認他充斯文,矯揉造作,更加不依──
“呿!假模假樣!賣藝的充文人,哄誰哩!少給臉不要臉,不要銅子兒,你倒想吃錠子不成?!”說著,便挽袖子逞兇起來。
“閣下切莫衝動!”男子儼然正色,橫眉相對,其左頰有寸餘長殷紅胎斑一塊,則面相更惡。那些個蠢蠢欲動之人無不謹慎,站得遠遠,屏氣觀望。
對方見這局面,自不願生事,嘆氣一聲,便要收拾了脫離這是非,轉身取琴欲走。
“Sunshine?!”
此聲一聞,險些丟下手裡的琵琶。
* * *
結果,我們還是買了酒,不太多。
第十章
目光來回掃過幾遍,眼前的景象越發令顏尚昕虛實難辨了——
最左邊那名少女,其貌雖不至嬌美絕倫,卻也清秀端莊,一對鳳眼猶為動人。在她身邊,一弱冠上下的結實少年,四方臉、黝黑麵皮;緊繃著嘴,略顯倔強,透露出本性的憨實。接著,最讓他不明現況的人——
初一見,自然憑藉那顯著的外貌將他一眼認得。然而以後越是細看,顏尚昕越不敢將此人認作那昔日與己共事的美少年:依舊白皙的面板只把那滿臉的塵土襯托得更明顯;明的是瘦了不少,原本就不豐盈的雙頰略嫌凹陷;嘴唇乾裂無血色,只那雙湖水似的眼眸依舊閃爍靈動。
由此猜想到他這近半年的遭遇,心中一股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