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蘭珏隱隱覺得有些蹊蹺,若非柳遠願意,陶周風不會把這件案子轉給王硯。京兆尹馮邰和大理寺卿鄧緒都與柳家都有些交情,亦都擅長斷案,尤其鄧緒。一個筆筒鬧鬼,說不上大事,為何柳遠要把這個案子報到刑部,讓王硯來查?
捕快們牽著浩浩蕩蕩一長串柳府的下人走回刑部,引得許多人在路邊觀望,嘖嘖讚歎:“王侍郎不愧是太師的公子,家學淵源,抓犯人都跟他爹徵兵一樣,一抓一串!”
張屏等人在牢裡蹲著,只見捕快們推著黑壓壓的一堆人進來,分著關在各個牢房裡,陳籌驚詫道:“爺爺呀,這是哪個案子,竟有如此多的嫌犯!”
有幾個人被關進了他們隔壁的牢房。陳籌湊過去與他們攀談:“諸位是怎麼進來的?犯了哪個案子?”
其中一人有氣無力地道:“我們是吏部侍郎柳大人家的僕役,我們家老爺前幾天買了個筆筒,連連鬧鬼,刑部的老爺疑心是我們搞鬼,就把我們給弄進來了。”
陳籌的精神頓時振奮:“筆筒怎麼能鬧鬼?”
那人左右看了看,低聲說:“這個,我們也不清楚。但聽說,我們老爺當年判了一個冤案,讓一個書生屈死了。這個筆筒就是裝他骨灰的。他的冤魂回來報仇了……”
幾個書生的眼睛都直了,張屏從粥碗上抬起頭,陳籌愕然:“難道是指陳子觴那個案子?”
柳府的下人進了天牢不多久,吏部侍郎柳遠的轎子也停在了刑部門外。
“王侍郎,你行事雷厲風行,固然令人欽佩,但抓敝府的這麼多下人進牢房,是否有些不妥?”
王硯拋下手中的卷宗:“極妥。柳大人,我懷疑這樁案子與六年前的陳子觴一案有關,且和我手上的另一宗案子有些牽連,為了早日破案,不得不激進些。恰好柳大人親自過來了。我正要過去拜望柳大人,有句要緊話想問——柳大人是怎麼得到了那個筆筒?”
柳遠輕嘆一聲:“實在是無意中得到……前些日子,我因一些公務,去了一趟鬼市……”
今上剛剛親政,要整頓吏治,朝廷收到舉報,有些官員收受賄賂,收來的名貴物品府中堆放不下,就私下賣掉。
京城郊外,有個鬼市,原本是一些破落大戶人家的子弟,把家中的東西出來變賣,又拉不下臉,便趁著夜深之後,在市集中擺攤,攤子上只有一盞油燈照亮,買東西的人看不清賣東西的人是誰,後來這樣的市集逐漸成了氣候,變成了特定的黑市,一般三四更天開,五更快天明時收。
御史臺得到風聲,這個黑市成了某些官員變賣賄賂的特定場所,背後有一股勢力操控。柳遠便同御史臺、大理寺的兩名官員喬裝成平民百姓,到鬼市上先去轉了一趟,摸摸底。
為了喬裝得像一點,三位官員都在攤上隨便買了點不值錢的小東西。柳遠就隨手買了這個筆筒。
王硯問:“柳大人還記得賣給你筆筒之人的相貌否?為何偏偏會選這個筆筒?”
柳遠無奈道:“鬼市的攤主,統統都看不見模樣,聽聲音是個成年男子,我平時喜歡收集文房四寶,當時恰好聽見他在招呼,便去看了看。”
王硯皺眉:“攤子上都有些什麼東西?”
柳遠道:“筆、筆架、硯臺、扇子之類,昏燈之下難辨好壞,只那個筆筒是個瓷的,也是囫圇的,要價不高,所以就買了。”
王硯道:“柳大人幾時發現那筆筒不對勁?”
柳遠道:“我買的筆筒,明明上面有山水畫,回家之後,卻變成了白瓷筆筒,還有了一道裂痕。”
當時柳遠付了錢,攤主就拿一塊黑色的布替他把筆筒包了起來,待回家後,柳遠開啟布包,筆筒的模樣變了
王硯挑眉:“那道裂痕,柳大人覺得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