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鑑緩了幾分鐘才慢悠悠地站起身,伸手在曾經濺上血的側臉上摩挲了一會兒,才長出一口氣。
“死一遍的感覺……還真是不怎麼美妙啊。”
作為已經死過一次的目標,他將無法再被選中,這意味著在這個副本中他將百無禁忌,無論是發現關鍵線索或是副本生路都不會被副本迫害。
解決掉在副本中的後顧之憂,江清鑑毫不猶豫地拔腿向樓上跑去。
連線著那個詭譎世界的關鍵,應該就在監獄長的辦公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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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那扇深黑的厚重鐵門,接近實質的濃郁黑暗傾瀉而出,像是夜晚海岸上漲起的黑色海浪,幽邃而深沉,靜靜地吞噬掉接近的所有生物。
墨鱗從制服的衣領探出身,長而細滑的身體無聲無息地潛入了那片黑暗。
辦公室中霎時驚起一片波瀾,黑暗混亂地扭動著,想要絞殺冒昧的入侵者,卻不可阻擋地愈來愈淡,直至完全消散。
胖了半圈的小蛇拖著身體懶散地爬了幾下,最後乾脆盤在江清鑑腳踝上不動了。
沒有了遮擋的監獄長辦公室一片空曠,因為沒開燈顯得有點暗,擺設和他上次來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別,但直覺卻在強烈提示著,這個地方一定發生了某種致命的變化。
江清鑑若有所思地摩挲著下巴,是在“遊戲”開始之後才觸發的劇情節點嗎?
這趟應該能找到些有價值的線索了。
江清鑑目的明確地走到辦公桌前坐下,先前被他開啟翻看過的抽屜重新上了鎖,右手邊第一個抽屜換了一把他從未見過的新鎖。
鎖頭很輕,整體是魔法主題的粉色調,還嵌了大顆亮晶晶的水晶寶石,八九歲的小女孩或許會選擇用它來鎖住寫著童稚幻想的日記本。
江清鑑取出萬能鑰匙開啟了鎖,又把鎖頭輕輕放在了桌面上。
他記得這個抽屜之前放的是一摞檔案,簡略的監獄人員和囚犯身份資訊,還有幾個交易貨運合同,現在那些東西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沓塑封的相片。
相片上的塔薩克只有三十多歲的樣子,戴著滑稽的毛絨兔耳朵對著鏡頭笑得開懷,而他的右手牽著一個金髮藍眼的小女孩。
女孩穿著層層疊疊的蓬蓬裙,淡金色的頭髮捲成蛋筒卷,俏皮地垂在紅彤彤的臉頰旁。
他們站在一家剛開業的遊樂園門口,高高興興地湊在一起拍照。
拍照的大概就是塔薩克的妻子,隔著鏡頭都能感覺到她對相片中人滿溢的愛意。
在後面的照片中,他們把遊樂園的專案玩了個遍,最後一項是旋轉木馬。
綴滿繽紛彩旗和彩燈的馬戲團棚頂下,十幾匹噴塗得五顏六色的花哨木馬騰躍而起,以恆定的速度繞著圈奔跑。
彩燈閃爍著,木馬上的孩子們都在放聲大笑。
照片上的女孩坐在一匹繫著粉色蕾絲蝴蝶結的木馬上,肉嘟嘟的小手興沖沖地向著畫外的父母揮舞著,眼睛笑得彎成了月牙。
但是下一張照片上,女孩卻以一個向後仰倒的姿勢,慌亂無措地從木馬上跌下。
相機定格下了這殘忍的一幕。
最後一張照片上的女孩虛弱慘白地倒在旋轉木馬的底座上,腦後積了一小攤鮮血,把米黃的蕾絲洋裙染上了血的顏色。
墊在照片下的是幾份檔案,珍妮的病歷、檢查結果,和莎拉的離婚協議書,還有私人監獄的產權證明。
江清鑑翻開病歷大致掃了一遍,開放性顱腦外傷、長期深昏迷、植物人。
主治醫生的診斷那欄用潦草的英文寫著:甦醒機率極低,家屬需要有心理預期。
塔薩克在失去健康活潑的女兒之後,又失去了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