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工作服的銀行職員們抱著頭,在他身後瑟瑟發抖地蹲成一片。
他聽到有人在啜泣,又咬著牙嚥下哭聲,但牙關卻不受控制地打顫磕碰。
群眾們被警戒線攔在百米開外的地方,即使有警務人員在疏散驅逐,依然顯得混亂而無序。
他的身前是幾輛停在路口的警車,紅藍的炫目燈光交錯閃爍著,映照在車邊的警員臉上。
他們嚴陣以待地端著槍,槍口指向的正是他的方向。
啊,他想起來了。
江清鑑低下頭,看向他懷中不住顫抖的女櫃員,而他的右手正扣著一支手槍的扳機,槍口瞄準她的太陽穴。
從被這個銀行搶劫犯劫持的那一刻後,從未信過神佛的她就一直在祈禱。
無論是哪個神都好,來救救我吧。
我才二十四歲,我不想……不想就這樣倒黴的死掉。
兩個小時前畫的職業妝完全被淚水哭花,但她甚至不能抹掉臉上的淚水,只能在模糊的視線中,祈求地望著包圍著的警官們。
也求求你們,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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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幕對江清鑑來說十分熟悉。
那是他回國參加工作之後第一次出行動,就遇到了透過驚悚遊戲新手副本之後精神崩潰的玩家,遊戲中的血腥殺戮迷惑了他的神智,他完全混淆了遊戲和現實,也完全放棄了生活和希望。
於是他拿上了非法渠道獲得的組裝槍支,在6月27號上午10點31分踏入了永清市西城建行支行,持槍挾持了銀行櫃員,要求他們拿出五百萬不連號的現金並給他安排一輛沒動過手腳的車。
他和管理局的同事們一起趕到現場,在談判專家和歹徒交流的時候,他們在後面端著槍,必要時機及時擊斃劫匪解救人質。
他還記得那是他第一次在現實裡殺人,子彈穿過兇徒眼眶的時候,他看見有血飆出來,濺在人質的頭頂。
劫匪臨死前開的一槍因為倒下的慣性偏了方向,射在他跟前的柏油路面上。
劫匪當場擊斃,人質得救,沒有任何人受傷,他外派的第一次行動就這樣圓滿結束,甚至立了一次三等功。
當時槍口要是再抬個40度,就不是三等功的事了,而是直接追封烈士躺進烈士陵園了。
這麼算起來他命真是夠好的。
但現在的情況卻完全調換了過來,他成了搶劫銀行的劫匪,當時被他擊斃的那個人,卻站在他原本的位置上。
即使穿著同樣的警服,那個中年男人也依然格格不入,他像是幾天沒有睡覺,下巴長出了青黑的胡茬,眼底爆滿了血絲,透著亡命徒的絕望和瘋狂。
他神情猙獰瘋狂,握槍的那隻手上青筋鼓鼓地跳動著,扣住扳機的手指神經質地抽搐,隨時會扣下扳機射殺掉眼前這個挾持人質的“歹徒”。
江清鑑瞬間明白過來這個副本殺人的機制。
被選中的人會被拖進自己曾經殺人的現場,是否限定在首次殺人現場存疑,然後被加害者和受害者的身份對掉,讓他們以同樣的方式死在曾經殺過的人手下。
這算什麼?
殺人者必以己罪而終?
這個遊戲的設計者還真是自我意識過剩,來驚悚遊戲裡執行正義了。
但是梁再冰是為什麼受到那種懲罰,他沒有想通。
在人生的前二十年裡,梁再冰一直算是個守法公民,最多偶爾在學校裡耍點小聰明,連個處分都沒背上。
進入驚悚遊戲之後,也沒有性情大變突然黑化什麼的,甚至到今天一個人也沒有殺。
就算真的殺過某人,也不會是以這種折磨的手段,這不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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