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看著他的眼睛:“我想用您的性命,換盧梧枝得范陽盧氏,一生安康無虞。”
聽了她的這句話,他終於凝神。
他盯住眼前的小娘子:“你連真面目都不敢露與我看,要我如何信你能將此事做成?”
“您說得對。”
小郡主向外招了招手,託著半滿銀盆的酡顏隨即躬身上前,那裡面已經調好了足以洗去她面上那層錢九娘子皮囊的藥水。
她將手指慢慢浸進水中。
“對您,我本就無意隱瞞。想要說服您用性命同我交易,我自然應該告訴您我是誰。”
127
——“你見過你身邊那位小娘子的真容嗎?”
這是陸雲門在昏迷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也是因為這句話動搖了他的心神,讓他一時失察,沒能躲開所有迷藥飛針的暗算、被身邊擦肩而過的人生擒。
而那藥性也烈得驚人,少年已是反應極快地抽出匕首,想要刺傷自己、保持清醒,卻仍舊來不及,不過一息就四肢脫力,眨眼間陷入了昏沉被縛的境地。
但在意識尚存的最後,少年還是用最後一絲力氣,看清了靠近過來的人臉。
那是他在石橋對岸鳴水縣的赤璋長公主生祠中見過的的廟祝!
不知過了多少,小郎君從沉沉的昏暗中甦醒。
他睜開眼睛,發覺自己似乎被關在了一座中空的泥像之中,全身麻痺,口舌皆不能動,只有眼耳清明。
而他的面前,泥像的雙眼被挖出了個極小的孔洞,正足夠他將眼前的事物看清。
透過那兩個小孔,陸雲門猜測,此處應當是一座荒廟。
他邊試圖掙脫藥物的控制,邊繼續靠著看和聽判斷自己所在何處。
就在他的指尖終於有了一絲知覺時,一陣陣細微的腳步聲撞破了四周的寧靜,將原本啃食著布袋的碩鼠嚇得竄動而逃。
隨著碩鼠的長尾消失在廟壁的洞中,有人走進了荒廟。
那又是一張陸雲門見過的臉。
盧梧枝花了三天三夜求來的遊醫,長的正是那副模樣。
彷彿注意到了泥像裡小郎君的目光,那男子扭頭轉向了他,露出了種古怪的笑,透著一股已到窮途末路卻仍能咬回一口的暢快。
隨後,那人不緊不慢拿出瓶藥水,用它澆透手中帕子,將帕子覆上了面。
不過片刻,當他邊擦抹著臉、邊將帕子拿下時,那張遊醫的臉已經被徹底洗去了,露出的是他自己半白的鬚眉。
馮先生……
少年在心中默默叫出了他的身份。
這個原本死去多年的人竟還在人世。僅是這個訊息,就足以在大梁掀起軒然大波。
見泥像裡的小郎君應當看清了自己的臉,馮先生將那瓶未用完的藥水藏到了剛剛還在被碩鼠啃咬的布袋下,接著,他轉向了荒廟的大門,高聲呼道:“我已插翅難逃,你們還有何懼、不敢與我坦誠相見?!”
聽到金鈴聲靠近的那一刻,小郎君極快地顫動了眼睫。
不要進來。
他拚命地想要動一動他的指尖,想要弄出些動靜,讓她不至於在不知情間中了馮先生的算計。
可接下來,那個聲音中都帶著笑的小娘子,卻那樣自在地說出了盧梧枝的名字。
她說,她要用馮先生的性命,換盧梧枝得范陽盧氏、一生安康無虞。
少年的指尖慢慢垂了下去。
透過泥像的眼睛,他靜靜地望著前方,那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阿柿。
她的一顰、一笑、一頷首,皆是高貴又從容,那種長在骨子裡的傲慢與自信,那雙眼睛中睥睨世間的不可一世,絕不是一個自幼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