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過後,西北早晚的空氣中突然間帶上一股涼意,人們開始在外袍之外加上一件短褂。
李家剩餘十餘畝粟米還未收割,因紀清越提起織布的事,李阿爹決定留下家中會紡織的四位女眷,幫助紀清越琢磨織布。
男丁們早早去地裡幹活,而李三郎則向家中“告了假”,只因要參加好友杜淵的婚禮。
此番杜淵也中榜了,金榜題名為第一喜,定下的婚期在中秋後的八月十八,洞房花燭為第二喜!
好友成婚,李三郎作為同窗自然不可缺席,十八日這天便穿著新衣提著賀禮早早出門。
李阿奶她們在書房中,看著紀清越搬出一袋又一袋彈好的棉花。
白疊子蓬鬆軟和,輕飄飄的沒有什麼份量,一人手拎兩大袋絲毫不費勁。
紀清越跟在李阿奶她們身後,第一次踏進女眷的私人地界——織房。
房中擺著兩架體型龐大的織機,一架看起來已十分老舊,另一架則新一些。織機上纏繞著密密麻麻的絲線,猶如三千煩惱絲一樣手解不開,看得紀清越眼花繚亂,壓根不敢靠近,唯恐碰到了什麼關鍵零件,而使整匹布功虧一簣。
李阿奶看出紀清越的侷促,笑道:“這兩架紡車皆是二郎阿翁年輕時親手做的,雖有些粗陋,但也陪伴我將近四十年時光。”說著,李阿奶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老夥計”,細細給紀清越介紹紡車的每個主要構件。
織機很大,足有半人高一人長,織機的機身分為機座和機架兩部分。
機座前端設有坐板,後端連線著傾斜的機架。
機架之中結構複雜,需得一人手腳並用方能操控,織出細膩的絹布。
不過要想織絹,首先得取下蠶絲,蠶絲極其細小,取出蠶絲後還得將好幾根蠶絲擰作一股猶如頭髮粗細的生絲方能開始紡織。
平時除了織絹,還得紡線,畢竟在西北,穿絹並不實用,平民大多穿麻衣或羊毛或其他動物毛製成的衣物。
將動物毛紡成線的機器叫紡車,李阿奶用來紡線的是一架較為小巧的紡車。
棉花與他們平時紡絹用的蠶絲和織麻布的苧麻絲都不同,倒與紡羊毛那樣差不多。
李阿奶摸了摸這些鬆軟的棉花,積累多年紡織經驗的老人家一下子就大致構想出該怎麼將這一團團棉花紡成絲線。
紡線與繅絲區別很大。
繅絲是將蠶繭上的蠶絲抽出來,五到十根擰成一股,而紡線也是將一團團蓬鬆的毛髮製成一根粗細均勻的線。
李阿奶坐在紡車前,試著取出一團鬆軟的棉花,用紡錘一邊旋轉一邊均勻使力勾出一條線,可沒勾出多長,棉線就與棉花團斷開。隨後她又試著將動作放輕,扯線的速度放得更緩,可鬆軟的棉花團還是沒能纏上線,在更透薄的地方斷開了。
不是手巧的李阿奶使力不均勻,是棉團太過於沒勁。
若是繅絲,絲線的韌性比棉花要好,只要扯出蠶繭的線頭,纏上紡車上後只需均勻搖動紡車手柄。
麻線的話需要將苧麻先搓制,一條條的細麻也不像這樣容易斷開。
平時習慣擰毛線的李阿奶似乎在棉花面前遇到了阻礙。
圍觀在一旁的三個女娘皆嘆了一口氣,怎麼總是扯斷呢?
自打摸到這些棉花,她們就知道這種材料比動物毛更柔軟,比木棉絨更保暖,比絹布更實用,比麻布更舒適,只要能織成布就是絕佳的製衣布料。
這時,李阿奶捏了捏手裡的棉團,對錦娘說:“錦娘,你去灶房取一隻潔淨的筷子過來。”
李錦娘應了一聲便飛快地跑出織房,取一根筷子回來。
李阿奶將棉團裹在筷子上,雙手手心上下搓動,沒一會兒,棉團就擰成條狀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