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老時間,天還未亮,出村的驢車就坐滿了人,噠噠噠地小跑在路上。
板車上的四個大人帶著的兩個小孩,小孩們抱著碩大的包袱,歡快地晃著腿,伸頭看著剛剛趕上驢車如今距離他們不遠的小巧馬車。
棕黃色的馬兒一看就是被照料得極好的,體型高大,肌肉矯健,毛色發亮,黢黑的馬鬃被編成一小揪一小揪的小辮子,辮子末端掛著精緻的銀鈴鐺,走起來發出細碎輕微的“叮叮”聲。
精緻小巧的馬車通體是黑紫色木料製成,車輪滾動幾乎沒有發出什麼聲音,磕碰石頭也不會使車廂劇烈搖晃,只有四角掛著金色流蘇輕輕晃了晃。車廂兩側的格子窗可以左右滑動,只是如今關著格子窗掩著簾。
兩名女衛坐在前室的踏板上,牽著韁繩控制馬匹的速度與方向,車廂四周圍著一圈女衛,後面綴著兩排並行的男衛。
隊伍頗有浩蕩的氣勢。
馬兒不滿地打了個響鼻,似要抬腿加快速度,卻被掌管韁繩的女衛牽制住,隨後只能一邊打響鼻一邊慢步噠噠向前走。
前面的驢走得實在是慢,馬兒的腿那麼長,卻只能邁著小碎步跟在驢車後面一點點前進!
太不甘心了!
因為板車後緊緊追著一輛馬車,壓迫感撲面而來,板車上的人也知道馬車裡的人身份不凡,故而都不敢高聲說話,唯恐惹得貴人煩躁。
板車上不僅坐滿了人,還有一袋米。那是李阿爹給小兒子準備的口糧,足足有一百斤米,還是剛收穫的新碾的米,作為李四郎待在紀清越家的伙食。
出門前,李阿孃的叮囑一直不斷,臨出門前悄悄塞了十文錢給李四郎。
兒行千里母擔憂,等看著人遠去她才轉身回去。
有人擔憂有人樂,第一次去縣裡唸書的李四郎是另一副模樣,不見憂愁卻是興奮得很,與阿孃分別的惆悵早就不知飛去哪兒了,光是看著遠處的山景都能樂呵半天。
去到縣裡,阿爹阿孃就再也管不住我了!!
驢車和馬車似乎在比試誰慢,驢子的每一次的抬步和踏步,晃得坐在車邊的紀清越眼皮一直在上下打架,想睡卻不敢睡,就怕一閉眼被晃到摔下馬車。
李二郎揹著畫,看著紀清越時而點頭小雞啄米,時而後仰驚醒,他索性攬住紀清越要再一次往後摔的身體:“越郎你還是挨著我睡吧。”
紀清越迷迷糊糊地靠了過去。
這個時間,太陽還沒完全升起,往常他還在床上沒起來呢!說起來這還是第一次碰上需要自己早起趕路的情況,凌晨四點天還沒亮就要起來坐驢車,還有坐這個驢車實在太催眠了,搖著搖著人都忍不住迷糊了。
泥路實在太小,只能容納一輛驢車或一輛馬車行進,就算驢車想讓,可週圍都是農地或山溝,根本沒地方避讓。
得虧後邊的馬車沒有催促,而是特意隔著一小段距離,慢慢地跟在後面,不過就這種不快不慢的速度,顯得那些守在車廂的護衛像是在進行步伐稍快一些的散步一樣。
對外傳著李瑜在縣裡被當牛做馬地對待的流言,順帶著說李阿孃他們不好的話,隨著與紀清越帶李瑜回來的這一趟,不攻自破。
紀清越對李瑜的好,明眼人都看得到,身上的衣裳,吃的飯食,都比他自己一個人待在破屋裡要好得多。
那些好不容易碰上李瑜跟著李二郎他們在附近的地裡幹活的人,趕緊逮著機會上前再嘴兩句,似乎在為李瑜打抱不平,可下一秒就瞧見紀清越從地裡直起身,小少爺在太陽下幹活熱得滿臉通紅,正臭著臉盯著剛想說閒話的人。
就連東家少爺都在地裡幫李二郎他們幹活,一個奴僕跟著幹活怎麼了!
這下說閒話的人頓時都噤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