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雨川醒了。申池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感恩老天爺的厚待。於行止陰沉沉的臉也終於露出了笑意。但太醫摸了摸他的脈搏,出來還是搖頭,“應當是迴光返照,只看回光多久罷了。”
所有人臉色又白了起來。
不雨川自己倒是看得開。他把夢境裡碰見的一切歸咎於盛宴鈴說的話。他讓所有人出去,只留下了她和寧朔。
他虛弱的問:“我在夢裡好像聽見你說的話了。我夢見自己去了嶺南。”
“我還看見了蘭時的墳墓。”
只可惜,他終究沒有買到一把傘。
不雨川艱難問:“好孩子,你真是蘭時的學生嗎?”
盛宴鈴點頭,“是。先生教我,不止於心,不止於情,只止於世間萬物——他說這是一位故人跟他說的,我如今想來,應該是先生教導的。”
不雨川笑起來,“是,是我教他的。”
他喜歡道法,看了許多的道門之說。
其中有兩句很是喜歡,就化成了自己的行世之言。
正是盛宴鈴說的這兩句。
他也不懷疑盛宴鈴會騙他,這等事情,哪裡是能編造出來的。
他時日不多了,老天竟然垂簾,還讓他得知了如此好的事情。
他迫不及待的問,“你家先生那幾年……可過得好。”
盛宴鈴點點頭,“平安喜樂。”
不雨川苦笑,“你不要騙我,那種情況之下,怎麼可能平安喜樂。”
盛宴鈴笑起來,替他將被子蓋好,“老大人,您這就小瞧他了,他在嶺南還能有閒情逸致來教我讀書,就沒有其他的閒情逸致?”
不雨川喃喃:“閒情逸致?怕是不願意說話吧。”
盛宴鈴手就頓了頓。
因為不雨川說得一點也沒有錯。如今想來,先生深夜裡的模樣她不可知,但白日裡總是寧靜的,應當就是不願意說話了,明明他就坐在那座小院子裡,但猶如一潭死水。
好在,上天垂簾,雖有死路,卻也給了一份活路。想到這裡,她低下頭,不讓不雨川看見她眼裡的淚水。
但人老成精,不雨川怎麼會看不出來她的神色有異,他神色落寞下去:“你不用安慰我,他的性子,我也是知曉的,必定是埋怨我。”
盛宴鈴卻笑了,“老先生猜得果然沒錯,他剛開始確實滿身戾氣,但是後來慢慢的就想通了。”
不雨川:“想通了?”
盛宴鈴:“是,想通了,他說……”
她看向寧朔,想起方才寧朔要她說的話,一雙清潤潤的眼眸寫滿了認真,“老先生,他說,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眼看起高樓,眼看樓塌了,浮世種種,起心動念,皆入造化,坦然接受才能活得自在。也許人之一生,也如大道一般,是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罷了。”
她說到這裡頓了頓,道:“我喜愛讀佛,聽了他的話倒是也有些見解。”
不雨川怔怔一刻,“你說。”
盛宴鈴:“佛說,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和放不下。但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
“先生之心,從始至終未變,便世間萬般造化於他只是人生八苦,最後參透了,也不過是六個字。”
不雨川:“哪六個字?”
盛宴鈴:“得無念,得無名。”
“得無念……得無名。”不雨川唸了幾聲,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是,得無念,得無名,他悟道了,蘭時悟道了。”
他笑著笑著就哭了起來,整個人顫抖起來,好一會兒才道:“小姑娘,你是他的弟子,你既然如此懂他,那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