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扒了兩口飯,方才吶吶說:“只是我兵書看的不多,蘇大哥若有工夫能不能教我些。”
我看看衍之,衍之道:“我只讀過幾本死書,書房倒有幾本兵書,你都拿了去看罷。若有語句上不明白的地方,興許我還有些用處。”衍之同華英雄講話和氣裡透著關愛,像待自家幼弟,這孩子也算他把著手教大的。
吃了飯,安排臥房讓華英雄住。華英雄出外幾年回來還有些生份,推說不用了,在兵營裡有下處。被我硬留了。
留下以後,沒住滿三天。
當天晚上,我抱著其宣回臥房。其宣的腿以前受過寒,到了天涼常犯疼,胡大夫說積年病根除不了,一到秋末將入冬,我成天抱著他來來回回。在北院與中庭的交接處與從書房回臥房的華英雄相逢在迴廊上。華英雄的眼睛像小時候一樣溜溜地圓了一下,憋了一句王爺好,大家擦肩而過。
第二天上午,我在書房跟衍之看帳。衍之喝茶的時候唇邊沾了片葉子,我順手替他擦了,一對眼,忍不住就順手把人也摟了,順手把嘴也貼過去,更要趁火做飯再順手,房門嘎吱一聲,華英雄手裡的一本書老掉牙的在地上啪噠一聲。開門風忽忽悠悠。
再一天清晨,我從山牆一邊安全著陸,回身看見了假山邊滾圓眼睛的華英雄……四隻眼相對,站了約莫半分鐘。上午,衍之告訴我,華英雄回軍營了。
我心中終歸愧疚,下午又跑到將軍府喝了兩杯茶。符卿書說:“怪不得我聽華英雄這三個字有些耳熟,原來就是你當年送去學武的孩子。他的資質在孫飛虎之上,難為年紀輕輕,才十七八歲已是校尉。”符卿書說年紀輕輕四個字大模大樣,我禁不住樂:“符將軍你不到二十的時候已是大將軍了。”符將軍忌諱人提他年紀,轉頭道:“只是他武功尚待歷練,昨天我帶你過來他跟在後頭欲出手,我點了他兩個時辰,讓他曉得些教訓。”
我再見華英雄是半年多以後。北疆軍情緊急,符卿書奉旨啟程增援,孫飛虎領兵半夜去燒敵兵的糧草庫,半路中了埋伏,符卿書領著幾千騎兵突襲救了回來。華英雄在那一仗裡射死了一個敵將,殺個回頭槍燒了糧草庫,立了頭功。後來幾場仗又積攢下不少功勞,升了個先鋒。
班師回京後,華英雄憋了半年多的話,終於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中午,泰王府的中庭裡,說了。“我將來定要立下功勳,做到同符將軍一樣的大將軍。符將軍……裴公子……”憋紅了臉,直盯著我:“蘇大哥,蘇公子是好人,你原該只待他一個好。”沒頭沒腦說了這兩句,走了。
我沒大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當時沒有工夫。
符卿書再回來,升了一品。打了這幾年的仗,我攬著他倦意朦朧的臉在懷中的時候都想不出他在戰場上的模樣,總覺得還是那個輕衫貴氣的符小侯。符卿書在家呆了不到三個月,又奉旨再出徵。依然孫飛虎是副將,華英雄做先鋒。到了第二年春暖花開,回來了。
然後又過了四年。其宣生病了。大夫說其宣的身子受過寒,有痼疾在,要靜養。當時正入冬,晴天中午太陽好的時候我就拿狐皮把他裹嚴了抱到外面曬太陽。那年冬天晴天多,一張暖塌放在中庭,我就天天抱他到那裡坐著。大多時候他都睡,一連著幾天的睡,睡的時候講夢話,喊一個叫柴一的。我也不曉得柴一是哪個,小王爺弟兄幾個我認得的裡頭沒有叫這名字的。他叫我就應,叫一聲應一聲。應了就聽話得很,靠在我胸前睡也睡得老實,讓喝藥就喝藥,讓喝湯就喝湯。
快臘月的一天,我又抱了他去曬太陽,這回他都睡了五天沒睜過眼。我細細跟他講話,正講到過年的餃子吃什麼餡,他模模糊糊又喊了一聲柴一。我將他裹緊些,攥住手,低頭應一聲,緊閉的睫毛動了動,漸漸睜開來,細長的雙眼裡卻是三月粼粼的波光:“你是馬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