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多化兩錠紙錢,念個安慰經。兩江總商有的是錢,我在地府的存款不會少。
其宣不曉得會不會嘆口氣,以後看天上的雲水裡的魚的時候,不知道會不會想我一想。又是哪個小白臉有福氣在那雙眼上親一親。媽的,想想就窩心。
符卿書,符卿書,符卿書是個能成大事的,估計能為老子難過一回醉一回,再重頭前途坦蕩,娶個公主郡主安樂一生。花前月下,璧人如玉。不過這輩子能看見他呻吟流淚模樣的人恐怕只有老子一個。值了。幸虧從那天在別院一夜,符卿書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只這一夜,出了院門你我便各不相干。”也幸虧老子當時梅著良心撐著滴血的小心肝說了一句:“也好。”雖然符卿書盯著我的神情現在想想胸腔裡還像有刀子挖洞。有兩句話墊底,符卿書也能少喝兩口。
各人再過各人的。
科長站在我旁邊:“你看小兄弟,你還是捨不得是不是?想就表示捨不得。”
就算朝朝暮暮,又能多少年?十幾年,幾十年。然後還是一場空。孟婆湯一喝,你過你的,他過他的。什麼生生世世都是屁話,幾百年之後,幾千年之後,誰還記得誰,誰還認得誰?
科長伸手拍我肩膀:“小兄弟,想事情不能鑽牛角尖。我在這奈何橋上也不知道多少年,也不知道見過多少魂。過一世,別回頭看,也別往後想。過一日就把這一日過自在了,就算沒白過。來來我給你看個東西。”
一塊明晃晃的水面,老子上次還魂就是從這裡下去的。
科長說:“你看,能從這地方瞧見凡間。你是想看重播還是直播。”
我說:“直播。”算算時間,靈棚也該搭起來了,看看有幾個人來哭。
水面抖了一抖,切到現場。顯像程度不是很好,勉強能看清。屍體還擺在臥房裡,不過哭的場面挺壯觀領頭跪在老子,不對,是小王爺死屍跟前用手搗地哭的是小順:“王爺~~你怎麼就這麼去了啊~~你睜睜眼吧~~”看得我還真有些感動,剛想嘆口氣,後背被人一推,一個踉蹌,頭朝下就下去了。xx的科長,一回兩回陰我!
一回生二回熟,這次著陸比上次更穩妥。我輕輕吸了口氣確定成功,先按兵不動,聽聽都怎麼哭王爺我的。剛才的一片嗚咽聲全沒了。屋裡挺靜,只有一個抽鼻涕聲,哽哽噎噎,依稀是小順:“~~上頭~給示下了麼?~王爺究竟是燒還是埋?”
另一個回聲的是小全:“……這不正在鬧,王爺們的意思是埋,這邊一說不讓動,二說要燒。就等宮裡的示下了,棺木衣裳都是現成的……”尾音拉到一半,掐了。老子屏氣凝神,只聽輕輕的腳步進來,不知道是來給老子穿壽衣的還是抬我進靈堂的。
小順喊了一聲:“公子。”
不急不徐,不高不低,淡淡入耳:“先出去罷。”我腦子裡嗡的一響,血液澎湃。跟著一個低低的字眼兒直順著耳朵鑽進來:“先去門房吩咐,除宮裡的,一率擋了。”我渾身的骨頭化成一汪春水。
我一個撲稜,一把掀開被子,直彈起來:“其宣!衍之!”
一向水波不興的臉上先驚後漸漸舒展,像月上東山,像半開水的蒸氣。另一雙眼也彎了起來,眨眼間近在咫尺,我從一汪春水變成一汪灘糖稀。熱淚盈眶。>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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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問過衍之也問過其宣,為什麼要回來。問這個問題用意確實狡詐了一點。
衍之說:“想將家兄的遺骨入土為安。”我說:“這回入不成了,怎麼好?”
其宣說:“上次詐屍瞧的不詳細,想再看一回。”我說:“已經瞧見了,以後呢?”
衍之說:“那便只有等了。在這裡等著,十幾年幾十年,總有那麼一天。”我小心翼翼地問:“那兩江總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