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緩了緩。
“行,那我就做醫生。你,”他指著周正,“現在得去吃藥,我還要檢查你的傷口有沒有給他打壞,他呢,要儘快送醫院,這裡的藥治不了他的病。”
“我不走。”呆在一邊默默無語的蔣捷忽然說,“我哪裡都不去。”
“你現在高燒三十九度,咳出的粘液帶血,最輕的症狀也是肺粘膜出血,這問題可大可小,耽誤了就醫時間,可能會落下大毛病。”
“毛病早就落下了,遲看早看都一樣。”他倔倔地頂了一句。
“你這人怎麼不聽勸?”
醫生氣得起身,仔細打量著蔣捷。這年輕人骨瘦如柴,一雙眼睛卻長得極好,黑眼球比一般人都大,燈光下跟黑寶石一樣,尤其好看。巴掌大的臉龐上堅定倔強,還真是老周喜歡的那類形,等身體恢復好了,估計肯定是個鍾靈毓秀的人物,難怪……他心底暗笑一聲。
江山進來的時候,帶了周正的藥,和一小碗為蔣捷準備的粥。
“就這麼點兒?”周正嚥了藥,看著那碗皺了皺眉。
“這是按照營養專家制定的食譜做的。他剛剛恢復,還不能吃太油的東西,而且胃餓小了,醫生建議少食多餐,慢慢就能恢復正常。”
說著,他看了一眼半坐半躺在一邊的蔣捷,此刻他的眼睛幾乎不離開周正,一隻手緊緊抓著周正袖子的一角兒。
“吃完讓他睡覺,他熬不得夜。”
走出周正的房間,江山在走廊上晃了兩圈,停在後院的陽臺。天空是一輪雪白的滿月。今天是十五?他插著手在月光裡站了一會兒,空氣冷卻乾淨,冰涼裡透著春天的暖來了。月光下,他的頭腦裡浮現著一張模糊的臉,江山對著空氣努力擺出笑容,開始有些苦,可慢慢地彷彿看到那人陽光一樣燦爛的容顏,終於他也能自然而誠實地,笑了。
“那醫生和沈兵什麼關係?”蔣捷問。
“還真給你看出來了。”周正讚賞地低頭看著他,“沈澤是沈兵的哥,來得比他晚一些。可他們長得一點兒也不象,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蔣捷靠在周正身上,臉上難掩疲倦之色,“他們說話的神態很象。”
“你心怎麼這麼細的?”周正的胳膊用了力氣,摟緊了他。“睡覺吧!你眼睛都睜不開了。”
“不睡。”蔣捷稍稍翻了個身,頭埋進周正的懷裡,“不敢睡。”
“你還怕我跑了?”周正笑著說。
不料懷裡的腦袋點了點,聲音擱著胸口悶悶發出來:
“怕睡醒什麼都沒了。”
周正覺得心口跳痛了一下,手掌撫摸著蔣捷黑髮的頭,“你就傻吧!又不是做夢,怎麼會說沒就沒了?”
蔣捷的姿勢沒變,過了好一會兒,周正低頭檢視,竟是睡過去了。他費了一翻力,幫他拔了輸液的針頭,用兩床被子包著,就盼著他出點兒汗,退退燒。可蔣捷睡得一直不安穩,上半夜的時候咳嗽得厲害,他明顯在極力忍著,好象不敢咳出聲。
“乖,別忍著,咳出來吧!可能好受些。”
蔣捷蝦米一樣縮在周正的懷裡,雙手象抱住救命木板一樣緊緊摟住他。
“別送我走!我哪裡都不去,就跟你呆在這兒。”
“好,好,不送你走。”
一放開咳嗽,反倒收不住,一度咳得斷氣。周正聽著,心口比開胸手術那會兒疼得還厲害。他一邊在蔣捷的背後拍著順氣,一邊在他的耳邊輕輕說話,直到漸漸地安穩。一個晚上反覆了三四次,到了天亮才消停下來,呼吸平穩,臉頰有些汗溼的潮紅,貼在他胸前睡得象個嬰兒。
周正醒過來的時候,正對上蔣捷的眼睛,他倒給嚇了一跳,往後一撤頭:“你什麼時候醒的?這是幾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