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也沒人上報有這位的親朋子侄啊。
通常縣考不實名,但考務會將大佬子侄的浮票號另記在冊,偷偷交給知縣。這樣,知縣在取中上,酌情放水,賣點人情。
這也是為何,方灼芝一眼就認出顧悄的詩作。
他一目十行,掃過那篇雙圈一等制義,疑神疑鬼開始,目瞪狗呆結束。
可憐方灼芝在任閱卷不下二十年,還是第一次見這種答題卡。
不能說好,也不能說不好。
難評,就很難評。
顧勞斯見方灼芝臉色, 就知他裝卑成功,喜提案首。
所以他究竟答了個啥?
他答了個寂寞。
邏輯鬼才以一句“聖人所遇不同,得仁者異也”破題, 四百字悉數剽竊孔聖人言, 多角度全方位摘抄論語裡“仁”的七十二般要義。
這大賓, 是顏淵, 是子路, 是樊遲,是子張……
問仁,有誰答得比孔夫子本尊更高明?
結語, 顧勞斯不忘圓梗, “仁無衡道, 聖人以心感天下人心而已矣。”
以聖人言證聖人言, 用魔法打敗魔法。
看似寫了,其實什麼也沒說。關鍵是, 誰看了都得捏著鼻子認,大善!
顧勞斯:堅定不移把死讀書貫徹到底。
死出境界,死出風格, 就能讓對手沒活路可走(並不是)。
這般不要臉的答法,讓方灼芝著實蚌埠住了。
這年案首,他原內定下顧總督親孫,新晉小子裡,唯有他才學確實當得。
縣考一直有不成文規矩, 案首和前二十縣官親點,剩下卷子閱卷官就不許再判圈圈一等卷。
他先前還懊惱怎麼下屬這般不懂事, 他透過氣了還放出這麼個程咬金。
這會他終於明白,為何閱卷官不約而同違令。
因為他們都是孔門生, 哪個敢給“子曰”判尖尖?
叫他方灼芝親批,他也只能嚥下老血拔他個頭籌!
當然,方灼芝自個兒也心虛。他也沒按套路來。
他是個詩痴。一遇好詩,就跟個毛頭小子似的,分分鐘忘了原先打算。
趕巧雙圈就是這小子的答卷,不然頭腦一熱點他做案首,學生鬧起來,還真有他受的。
將考生悉數攆到外間候場,公堂上,方灼芝帶著閱卷團同汪銘緊鑼密鼓議名次。
頭一次,選個案首還要同人商量,他的長官職權遭到嚴重衝擊。
“看完了?”汪銘不鹹不淡問他。
“看完了,詩妙,文,咳,更絕。”方灼芝神情恍惚應聲,“不知上官以為如何?”
“哼,不如何!你這是走了狗屎運!”汪銘與方灼芝是同好,私下交淺言深,是以黑著臉提點,“你那狗屁拍馬的摺子,還在吳知府案上,就膽敢憑一首囫圇詩點紈絝作案首,真真糊塗,你叫知府如何看你?”
方灼芝訕訕直笑,他倒很隨遇而安,很快消化了事實。“文也在這,雖然走了些巧徑,但也叫人挑不出毛病,這不是皆大歡喜?”
顧準東山再起的風聲,早就吹遍徽州府。
案首點哪個顧,不是顧呢?
汪銘簡直恨鐵不成鋼,“所以說你走運。這顧家小子,很有些黑墨在肚裡,寫了一篇誰也不敢批的文,要換成任何一篇,今日你點他,日後都有你好看!”
方灼芝一懵。
“你在任上,難道成日衙門裡頭摸魚,萬事不問?”汪銘幾乎要厥過去。
他壓低聲音,“德尚兄,今年不是個太平年。東宮病危,京里人心動盪;昨冬至今春,又數場大雪,入三月北風不止,邊境韃靼已斷糧許久,數次南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