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縮排暖被裡,低低囈語,“孃親——”
……
第二天卯時不到,顧悄就醒了。
他惺忪著眼,擁著火鼠毛被面,坐在七寶大紅帳子裡發呆,腦海裡混亂閃過昨夜的夢,心頭壓著的一塊石頭突然落了地。
他不想偷別人的人生,如果只是互換,也不是不能接受。
青將軍兢兢業業叫了半宿,這會總算下了班。
花梨木拔步床裡,帷幔層層疊疊,靜得只聽得到自己的呼吸。
琉璃替他留的一盞夜燈,靜靜燃著,照得四下裡暖意融融。
顧悄汲著鞋,撈起二進隔間裡丫環備下的衣服,悉悉索索穿了起來。
還沒弄出多大動靜,琉璃就端著盥洗水,挑了簾子進來,厚重的氈布掀起一個不大的縫,卻也帶進一股寒風,顧悄趕緊捂著鼻子,“阿秋”一聲。
琉璃笑道,“沒想到,三爺讀書如此上進,晨起竟不用人三催四請了。”
顧悄揉著癟了的肚子,可憐巴巴,“還是孃的主意好,餓醒最奏效。所以,早上我吃什麼?”
“今日二月二,咱們早上吃蝦仁龍鬚麵,怕你餓著,給你另煮了瘦豬肉香油餃子,還炕了幾張素餡兒春餅,等會給你帶上,日間餓了墊肚。”
“要我說,顧老學正規矩也太嚴了些,不縱著子弟,好歹也許下各家送個熱乎飯。你們這群半大的小子,總啃冷饃饃也不是個正經。”
琉璃一邊嘮叨,一邊熟練替顧悄整理好衣服,遞過沾好了茯苓膏的馬尾刷與他刷牙,淡鹽水漱過口後,又擰了面巾與他淨臉。
一整套下來,除了用具簡陋了些,與現代也沒太大差別。
……才怪!
顧悄冷著臉往缽盂裡吐了口血水,又被鹹鹽水辣得吸氣。
捂著出血的牙齦,顧老師十分想念現代的軟毛小牙刷。
然而毫無動手能力的學院派,在這方面卻並不比古人先進到哪裡去。
只知道豬馬毛可以做牙刷,卻完全不知從何下手的顧悄,絕對是穿越人之恥。
他捏緊拳頭,心道沒關係,不會造物,他可以撈人!他愈發堅定,日後等他開班授課,一定先撈幾個工科好苗子上岸。
作為公考老師,他義不容辭,要為大曆發掘更多實用型公務員,好不斷提升古代廣大人民群眾的物質文化生活水平。
當然,也義不容辭為實現自己的美好生活添油加醋,哦不,是添磚加瓦。
昨夜下了場不小的春雪,但一早推門,顧悄就見天色放晴了。
二月二,這個春日裡極其重要的日子,恰逢雪後初霽,無疑是新一年好光景的絕佳彩頭。
蘇青青天不亮就張羅著下人小廝,挑著龍頭燈到顧氏祖宅的“狀元井”裡請“龍氣”。
那邊早有顧氏大家長率人開井,逐一向族人分龍氣和喜氣。滿滿一桶“龍氣”由兩個家生小廝合擔,扔進一枚通寶錢後,邊灑邊回。
這活兒還得老手幹,一路要水痕不斷,主家新年才福運綿延;灑完還得剩著半桶新水,這才寓意著喜慶有餘。
主家點燈祭祀後,小廚房舀出一瓢,就著新擀好的餃子皮,下了一鍋“龍耳”應景。
待顧悄吃飽,蘇青青又牽過小兒子,拉著他坐到妝臺前,用一把綁著綵線的剪刀,輕輕剪下他一縷頭髮,細緻地用多餘綵線纏住,包進絲帕裡,放入一個精緻的匣子裡收起來。
那匣子裡已有數個這樣的帕子,想來是歷年二月二蘇青青的手筆。
五十餘歲的婦人不再年輕,眼角眉梢更是多了許多皺紋。
她口裡十分虔誠地念著,“二月二,剪龍頭,一年都有精神頭;二月三,奉文昌,不求金榜題名,只願我兒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