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小聲頂嘴,“執塾,弟子在家中念過一些書,想去內舍。”
老頭一聽,桌子拍得山響,“顧十二就是這樣教兒子的?到族學裡,還想耍官家子弟威風?內舍是你想去就去?行,現在把外舍所有書目全部默寫一遍,三百千千,你若默得下,我當你是天才,直接送你去上舍!”
這……顧碩士能背十三經注疏,能默歷代文學作品選,可這小小三百千,還真難倒了他英雄漢。
就,他還真半會不會。
顧悄張了張嘴,復又老實閉上。
不會,又不服;不服,還只能憋著。
原身舞象之年,生得唇紅齒白,心中憋悶就不自覺鼓起臉,慣寵出來的憨氣不由流露幾分。
就算顧衝老眼昏花,也看得出他的小心思。
老先生自認從不打壓小輩,便也給他開了個口子,“你大哥五歲,半月學完蒙本,從外舍到了內舍,你二哥更早,三歲就入了內舍,到你我一視同仁,什麼時候你能默出全套蒙本,什麼時候就換舍。”
“那……那三日後,弟子再來尋執塾。”
見再無掙扎的餘地,顧悄只得老老實實拜別顧衝。
卻不知這大言不慚的“三日之約”氣得老夫子吹鬍子瞪眼,大呼,“豎子無狀,敢有此言!”
回班的路上,顧悄沒按住職業病,偷偷問引路小廝,“剛剛那個哥哥是族裡的誰?”
肯努力,還十分想上岸。
他摸了摸下巴,是個公考好苗子呀。
小廝趕忙糾正,“小公子可不興亂叫,那人不姓顧,真要說起來,只算顧家的半個下人。”
見顧悄感興趣,小廝繼續道,“他叫宋如松,字衍青,是顧氏六房管事的兒子。小時候給主家嫡長顧雲融伴讀,唸書有慧根,管事就託了關係將他送了學。哎,宋相公學問那是一頂一的好,你們家二公子與他切磋,都誇他是這個!”
小廝浮誇地比了個大拇指。
顧悄想了想,覺得小廝必然胡亂誇大了。
印象裡,他那二哥,含章素質,琨玉秋霜,美則美矣,神則神矣,卻有那麼些許不接地氣。
比大拇指這等粗俗手勢,跟那人顯然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去。
穿來沒多久,顧悄還沒見過傳說中的天才大哥和二哥。
但這二位大名,早已如雷貫耳。
大哥顧慎,字瑾之,年二十四,在京任翰林侍學;二哥顧恪,字瑜之,過了正月才及冠,正赴京春闈,是這屆恩科,眾人最看好的狀元不二人選。
而他,顧悄,就有點磕磣了。
一十六歲,正抹著迎風飆淚的眼,哭著滾回去上學前班。
比起兄長,原身實在拿不出手。
顧勞斯暗自握拳,重操舊業前,姑且先定個小目標,三天內拿下第一個跳級通行證叭。
重回教室,顧悄做了十秒深呼吸,才認命地再次敲門。
結果,掌堂夫子的復讀,壓根不帶停的。
被晾了半晌,顧悄只得推門自助。
一群大小孩子再見顧悄,立馬歇了念得磕磕巴巴的千字文,笑得更猖狂。
為首那幾個年紀大的,更是公然從座中站起,繞著顧悄推推搡搡。
“好哭鬼沒回去找娘嗎?”
“顧三你不會念書,叫聲好哥哥,我們教你啊。”
顧悄心道,叫哥哥?有你們叫爹的時候!
可他依稀還記得小公子糯嘰嘰的廢柴人設,只得深呼吸三次,壓下喜當爹的念頭。
瞅了眼上頭不管不問的夫子,顧悄心情糟糕。
惹不起他躲,總行吧?
冷著臉擠開攔路熊,他想溜到後排圖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