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
現代乾脆解《蒹葭》為愛而不及的情詩。
哪個少年懷春時, 沒想著白月光在軟面抄上摘“所謂伊人, 在水一方”?
咳, 只是放到科舉裡,它就綺靡不起來了。
總不好對著一群白鬍子老頭,喊江對面的美女你看過來罷?
科場大伯們愛的調調, 是一本正經代聖人言。
可聖人在水中央能幹什麼好事?諸如黃五之泥石流, 搜腸刮肚大約也只能想到, 閣下是下水搓澡?還是江中捉鱉?
不怪學子們犯難。
實在是單拎一句無甚意義的句子, 逼著人牽強附會,忒得不講武德。
顧勞斯原以為生平最恨, 就是考魯迅窗外為什麼三棵棗樹。
命題人刁鑽,有問為什麼是三棵,不是兩棵一顆, 有問為什麼是棗樹,不是桃樹梨樹。
可進了三次科場,顧勞斯艱難微笑jpg
原來現代那些,都是咱迷人的老祖宗們玩剩下的。
四書五經成書久遠,言辭博奧, 又兼版本駁雜,十分枯燥難啃。
歷代雖然都有解經人, 大儒們或肅本清原、明經辨義,或抒發見解, 以弘大道,在本經基礎上,又出注、疏、正義、傳、箋等一眾衍生本。
但即便如此,也不是每一句都解得明白,也不是每一句都有解。
單說題面這一句。
漢時解《詩》有齊魯韓三家。自孔夫子舊宅鑿出古文字子,又有號稱師承孔子的毛詩後來居上,因這一版三句話不離諷諫、詩教,最得統治者推崇,被視為正統。
毛解《蒹葭》,認為伊人是指賢人。
全詩解為秦人譏諷秦襄公“不能以周禮固國本”,所以招引賢士,天下“伊人”沒人搭理他。
可宛在水中央有什麼說道,不止毛,剩下三家也沒人發微。
唐人為整頓經學,令孔穎達編《五經正義》,依然尊的毛詩鄭箋,沒翻出什麼新水花。
到宋時,歐陽修、蘇轍首推別解,質疑毛詩並非孔門子夏所傳,而是毛氏一家之言;漸漸“招賢”“懷人”眾說紛紜,士子甚至常為解詩大打出手。
但他們打的是蒹葭,是白露,是伊人,也沒水中央什麼事兒。
直至朱熹,盡廢毛詩,再做《詩集傳》。
前朝蠻夷當道,為開科舉之便,胡亂框定朱子傳做標準教材,但畢竟一家之言,難以概全。
如此題,朱子只說:“所謂彼人者,乃在水之一方,上下求之皆不可得。然不知其所指也。”
好傢伙,到他這連“伊人”是男是女,是實是虛,所指何人,都沒個準話兒了,再以一句朱子提都沒提的“宛在水中央”命題,究竟是考秀才呢,還是考朱子呢?
早在大寧開科之時,會試聖裁,太祖已察覺科舉出題的這一疏漏。
於是便有了想法,要重編一部曠世之作,盡解經書以轍天下讀書人。
他詔令帝師雲鶴,領當世大儒,博綜古今,考前儒異說,闡聖人幽旨,於文淵閣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