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這個人,肯定不會錯。
梅昔最終沒有葬進族墓,她同夫君一起,長眠在休寧不遠一處陽坡。
這事很快就呈在了大寧最高統治者的案頭。
神宗古稀之齡,老而彌堅,戎馬半生令他絲毫不顯老態。
明黃朝服下依稀可見魁梧身形,凌亂皺紋刻印出一張莊嚴陰厲的臉,灰白鬍須修剪得整齊,遮住薄削無情的唇角,一雙皇家少見的狹長倒三角眼,越老越顯出十分的天威難測。
徐喬戰戰兢兢,揣摩著聖上意圖,“顧家表面遵從陛下聖意,與當年亂黨遺孤劃清界限,但實際陽奉陰違,如此厚葬,實在……”
“啪——”一隻明黃杯盞砸斷了他的話。
這位在外不可一世的錦衣衛都指揮使,分毫不敢躲,硬生生受了這一下,很快左眼前就一片猩紅。
他甚至連擦拭都不敢,只能任著鮮血緩緩流下,在半邊臉上烙下又燙又癢的痕跡。
見了血,神宗稍稍消氣,“愛卿,你當知道,一把刀若是鈍了,即便再忠心,那也不趁手,何況你對朕有幾分忠心,你自己知道。”
這話一出,徐喬膝下一軟,慌忙跪地討饒,山呼“臣之忠心,日月可鑑”。
神宗不置可否,他的手下,多是如徐喬這般的蠢貨,不蠢的也泰半在佯裝糊塗。
他一言堂慣了,已經不再有聰明人敢妄自揣測他。他目光沉沉,望著腳下跪了一地的腦袋,內心第一次生出一股挫敗。
是他,親手將自己的朝堂,打壓得死氣沉沉,也是他親自將肱骨大臣,強擰成只會服從的機器。
可昨日太子再度垂危,留給他重新磋磨下屬、慢慢試錯的時間……不多了。
他冷冷道,“傳朕旨,經宗仁府並三司查證,當年愍王遠在漳州,並無反意,一切禍亂始於亂臣蠱惑,特此詔令平反,休寧顧氏撫育愍王遺孤有功,擢顧準起復南都戶部尚書,領南直隸並湖廣江浙春寒抗災事宜,左都御史謝昭佐之。”
“至於那孩子,朕沒有照顧好愍王,已是愧對先帝,又叫他流落在外十幾年,實難心安。宗仁府已為其擇名寧昭雪,封昭郡王,念其年幼,明日起入詹事府與太子伴讀。”
“這……還請陛下三思!”召進書房議事的幾位大佬聞言,無不震驚。
這聖旨下得十分蹊蹺。
這麼些年,神宗一直咬死愍王謀反,突然反口已經海嘯山崩。
那遺孤入京已很有些時日,對外只稱是謝氏血脈,神宗晾著並不處置,哪知一處理,就是這般石破天驚。
且不說大寧皇室,老的老,病的病,倒得倒,突然多出一個新鮮的、健康的、甚至血脈更加正統的子嗣,會引起多大的動盪。就衝這子嗣,另一半流的是謝家的血,就足以令朝臣膽顫。
而這個節骨眼上,入詹事府?給太子伴讀?
太子可還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呢!
這背後意味著什麼,老江湖都懂。
冒如此大險立下一個活靶子,神宗這是……下定狠心要刮骨療傷了啊。
東宮,太子寢殿。
寬大的明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