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大人嘆了口氣,“爾等申飭的米糧摻雜,老夫說是慣例,非是推脫,這事從古至今,在歷任賑災使手中,都是過了明路子的。大家如若不信,且問問老工部尚書,神宗元初黃河決口,他如何賑濟的!”
吃瓜吃得滋滋有味的李尚書忽然被cue,老臉一紅,好在黝黑的麵皮替他擋住羞澀,他一抻花白鬍子,張口就是想當年。
如此省略老大人吹噓功績的連篇累牘,在眾人呵欠連連之際,他總算想起來今日講話重點乃是“慣例”二字,於是輕咳一聲,話音一轉,開始科普。
簡而言之,朝廷救荒,歷來有三途:賑給、賑糶和賑貸。
賑給就是無償發米,不要錢,政府全部兜底,通常是大荒之年救命的法子。
北三省災情最重,南直隸調去的大部分米糧都是用作安民保命。
賑糶則是政府這隻有形的手控價,嚴令商人坐地起價,將糧食售價維持在平常水平。
神宗正在醞釀的限糧令,便屬這一類。通常這是災情並不嚴重時的調控政令。
最後一類賑貸,是透過發放救助性貸款,政府開倉貸出米糧,幫助災民或貧農獲取口糧、種子、牛具,以恢復生產、實現良性迴圈。
這類又是災情最輕情形下的變通之舉。也是南直隸推行的政策。
顯眼包小顧十分上道,捧哏就位,“哦,原來如此——”
老大人滿意點頭。
見大家都聽懂了,這才慢悠悠道,“這其中,無償賑給看似簡單,實際最難做好。”
“災年魚龍混雜,朝廷一旦開倉放糧,不少商籍、富民也蜂擁而至,假扮災民冒領救命糧;更有各地官員層層盤剝,防不勝防。賑災之事,干係重大,歷任賑災使想過無數辦法,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何況救災如救火,也沒有那麼多閒工夫與這些人鬥智鬥勇。”
見老夥計長篇大論成為全場最靚的崽,前前前任吏部尚書張大人坐不住了。
賑災?誰沒幹過似的!想當年兩廣蝗災,便是他受命救災!
於是他搶過話茬,“所以最快捷有效的法子,就是在賑災口糧中對沙摻草,因為只有真正吃不上飯的饑民,才不會在意米里有什麼。事急從權,顧大人摻兌,無可厚非,只要他從皇倉支出的米糧同三省入庫的米糧數合轍一致,便不算什麼大事。”
年長的閱歷足,即便沒有賑災經驗,也有被賑經驗,如今再回想,竟是恍然大悟。
抱歉了,那些年被下官咒罵貪官汙吏的大人們。
有兩位老長官背書,場中再無人質疑。
顧準亦是做足了準備,應聲一揮手,便有屬司郎中抬來等人高賬目。
“徐大人摺子裡白紙黑字,已核我賑糧百二十萬擔,與漕運登船造冊之明細並無出入,大人可要現場查驗?”
徐喬緊了緊手中刀,咬牙切齒,“不必,顧大人敢拿出來,必是做好了名目,何須再看?”
貪汙賑災糧食再無文章可做,徐喬情急之下,只得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