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兄見笑了。”胡十三一臉無奈,為著隨風的出言不遜道歉,一雙眼卻十分溫柔地盯著他後腦勺,“我這個弟弟,失散多年,也屬實吃了許多苦,我實在管束不住,也不忍心管。”
“誰是你弟弟?!”誰知這話就像捅了蜂窩一般,惹得隨風大動肝火,直把胡十三連推帶打推出了門外,“你這個狗東西,沒的在這亂認親戚!”
胡十三也是好脾氣,任他攆人關門,只安靜侯在門外,燈影搖曳間,黑色輪廓隱隱印在半透的窗紗上,跟他的人一樣,沉默且穩重。
見顧悄面露好奇,隨風撇了撇嘴,“小時候是兄弟,他撿來的,我親生的。六歲那年,家中遭了場大變,他長得醜,被人牙子賣去作苦力,我就慘了,充了京師樂籍,這麼些年風月場裡摸打滾爬,不過苟活而已,可遇到他這個殺千刀的,硬將我弄回了老家!我無顏見地下的爹孃,還認得什麼兄弟?”
他一臉的無所謂,但低垂眉目間盡是滄桑,顯然並不像他說得那般雲淡風輕。
“你確定是自願來這兒的?”他動作嫻熟,很快搞定了顧悄妝容,最後一刻還是透過鏡子,堅定地看著顧悄雙眼,“你要是不樂意,就眨眨眼,奴家帶著你,咱們也學奉香跑了去。”
顧悄聞言,一眨不眨瞪著鏡子裡十分……e妖豔的自己,半晌點了點頭,“自願的,雖然哥哥是便宜哥哥,但是對我也不賴,我總不好看著他欠人一屁股債還不上,被追債的亂刀砍死在街上吧。”
隨風聞言,格格直笑,“你倒是個有趣人。”
他拉起顧悄,“胡十三那個狗東西,聽說人看不上青樓出來的,所以特意給奉香捏了個假身份,扮作什麼狗屁的書香門第。他淨把人當傻子,以為人真不懂這過江鮮門道道呢?”
臨江人愛吃江鮮,所以就有人拿什麼塘裡溝裡撈上來的魚,在江水裡洗個澡充江鮮,土話就叫“過江鮮”。
這不自覺冒出的鄉音,叫顧悄聽得有些唏噓。
流落京師十數年,一口鄉音卻從未改變,說他不戀舊時時光,誰信呢?
隨風倒沒覺察什麼不對,兀自在那絮叨,“我瞧你這個氣質,一看就是讀書的,倒是不用裝,可就是太像了也不好,容易穿幫,人白公子又不是傻子,真要是世家公子,不遭難誰肯進這場子逢迎人?你且起來,與我學幾個動作,必須要把那假模假樣的味道做出來,可不能真暴露了身份,你還小,日後是要做人的。”
日後……你真的好會說話,麻煩以後少說點。
顧勞斯痛苦臉跟著他作蘭花指、楊柳步集訓,真恨不得一茶壺扣在顧二看熱鬧的大臉上。
夜色早就深了,亥時末的梆子響起,顧悄這才收拾妥當。
胡十三領著顧悄和隨風往最近的一處小樓去了。
路上,他叮囑隨風,“今天只是露個臉,無須多做什麼,小公子手生,你幫襯著些。”
這話說得隱晦,顧勞斯一臉懵懂,隨風卻一點就透。
樓裡規矩,樓主每日都是這個點謝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