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先生,一生鑽研舉業,考試押題很有幾把刷子,政治才華半點沒有。最光輝的履歷,就是曾經教了幾年太子啟蒙,最為人稱道的品質,就是忠信兩全。
他與顧準年歲也相當。
那年原本狀元是顧準,奈何三甲裡剩下倆,要不年紀不老小,要不長得太磕磣,神宗元年第一榜,為了賣相,只好把狀元降為探花,探花提了狀元。
誰料這燙手狀元,自此成為老李頭心結,他畢生追求,自然而然,就成了打敗顧準。
而蘇訓,則年輕太多。
四川人氏,自幼父母雙亡,得百家接濟讀書,自己卻把自己掛靠在眉山蘇氏門下。沒錯,就是大才子蘇軾他們那旮旯。
大曆二十八年,他十六歲探花及第,殿試以一篇《通貨徵邊論》豔驚四座,得以入明孝太子幕,成為與謝昭齊名的另一個奇才。
短短八年,他以果敢忠誠、審慎穎敏,深得明孝太子器重,得太子舉薦一路扶搖,官至左都副御史,直至太子毒發,才遷南直隸右都御史。
顯然,這招是以退為進。
相比李長青,這個後生,才更像太子黨的核心人物。
好容易難到吳遇,蘇訓心情大好,他假意上前虛扶同僚,“大人與其徒勞掙扎,不如趕緊招呼應考學子,想想如何保住那二十解額?”
吳遇咬碎一口老牙,笑面虎驟然發難,用這種方式突襲剃頭,實在狡詐。
可他也不能明著罵回去,只得擺出府官威嚴,“既然提學使定要以舌戰論英雄,我徽州學子又豈是無膽之徒?便按照大人所言,各自選定持方,全力一戰吧。”
底下一群人猶猶豫豫,稀稀拉拉幾人去了藍旗底下。
也不知哪個顯眼包二號,冒出一句灼見,“以商稅之有餘應農稅之不足,說穿了論的是商與農孰先孰後,有神宗‘重農抑商’的定調,這題腦子不傻都知道站反方吧。”
於是,泰半人權衡半晌,果真去了贏面更大的反方。
而剩下的人,無一敢領頭去正方,又怕一窩蜂哄去反方受大人責難,一時間面面相覷,腳下不敢動分毫,越發顯得場面滑稽。
蘇訓大笑,語氣裡的輕蔑分毫不再掩飾,“原來吳知府治上淨是這般才俊,哈哈哈哈。”
吳遇簡直恨鐵不成鋼。
一貫講究容止儀態的吳書記,沒忍住氣得原地跺了幾jio。
顧勞斯也搖了搖頭。
吳遇挑的題,逮著蘇訓癢處狂撓,奈何徽州府的楞頭青們,世面還是見得太少,完全站反了方向,接不住吳知府掙來的這潑天富貴。
“哎——”他長嘆一聲,怒其不爭。
引得原疏膽戰心驚,湊過來不確定問,“哥,單憑蘇訓那篇《通貨徵邊論》,這把是壓莊不押閒吧?”
顧悄哭笑不得,踩了他一腳,“你真當這是賭場啊!”
令他欣慰的是,府試前集訓沒有白瞎,原疏判斷得沒錯。
先前為了攻策論,顧悄蒐集過神宗朝以來的高分策論卷,逐一領著幾人拜讀過,探花郎這篇赫然在列。
以文窺人,顧悄其實挺欣賞蘇訓。
邊境征戰,無休無止,能在神宗這等窮兵黷武的主戰份子跟前,大膽提出暫頓兵戈,以商代戰,有十足之勇;又能以三進三退之策,先驅後誘,借外交之力,成功推行商貿軟手段不戰而屈人之兵八年之久,不得不說,這人政治、軍事謀略,先於時人數百年之久。
以商補戰之不足,同以商補農之不足,可謂異曲同工。
這場若是正常辯論,反方必然能博這位主考青眼。可惜,這注定是一場不尋常的辯論。
所以,在原疏“嘶嘶”的抽氣聲裡,顧勞斯幽幽來了句,“不,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