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這應舉書目,章法明晰,厚積薄發,便一併領翰林編修之事,協學士陸淵儘快完成吾朝科舉正規化《四書五經全集》修撰。
朕如此安排,首輔以為如何?”
謝昭斂眉聽完,略帶遺憾地碾過指尖田黃。
神宗比他以為的,還要謹慎善忍。
顧準緊趕慢趕,才進奉天殿就聽到神宗敕封。
這“其樂融融”的情景,老大人一看便知,他來!晚!了!
眼見謀逆一事,神宗輕描淡寫就要翻篇,如此翻案良機,錯過不知再等幾年!
老大人一邊恨自己腿短,一邊不顧臉皮撲至殿中,高呼“陛下,臣冤枉——”
神宗才生吞下如此大癟,本就怒意磅礴,見這老貨得了便宜猶在賣乖,頓時咬牙切齒。
“顧大人何冤之有?方氏攀咬並無確證,你還待如何?!”
是警告他息事寧人的意思。
方家還有用,神宗暫且不想棄這最後一車。
顧準聽不懂似的,只捧著一柄詔書直直衝到御前。
“臣不是替自己喊冤,臣是替師門喊冤——”
(補完)
當年神宗錘死雲鶴的鐵證有二。
其一, 是門生指認。
二王之亂時,一紙《代愍王討神宗不仁檄》悄悄流傳,伐檄人以雲鶴門生自居, 手持先王遺詔, 先後策動數十同門起事。
一夜之間, 神州大亂。
可惜文臣難成氣候。
很快, 朝廷便派大軍分三路平亂。
面對重兵圍剿, 門生無不頑守到死,誓與雲師共進退。
一些忠心尤甚的,斬首前亦不忘怒斥一句神宗倒翻天罡、不配為君。
彼時懷仁太子山窮水盡, 於漳州蟄伏, 既無力起事, 也不會起事。但神宗哪裡肯信?兼之逆黨們言之鑿鑿, 便釘死了雲鶴罪行。
幕後人矯詔栽贓不算,還貓戲老鼠般來信尋釁。
那人自詡顧命, 傳詔是為謹遵先王遺命、撥亂反正。
“今雲師力竭,我輩責無旁貸,定要以一己之力抗仁政大旗, 號令天下有志之士奮起,一道反神宗暴政,迎新皇承盛世。”
但“顧命”所行,卻全然不是這麼回事。
每每他成功誆騙一人領詔勤王,便來信炫耀一番。
言某某欣然赴死之慷慨, 真真貽笑大方,奚落雲門愚教, 淨出以卵擊石的不自量力之輩。
爾後,便又是一封訃告, 細數某某功敗垂成、身首異處之慘狀。
訃告言辭悵惘,似有無限惋惜,可提及勤王者輕則連誅九族,重則帶累半城殉難,屍山血海,又刻意描述得細緻而輕慢。
字裡行間皆是興味。
其中惡意幾乎溢位紙背。
愍王氣得血氣翻湧。
他不知顧命是誰,不知遺詔何在,更不知自己什麼時候已自立了小朝廷。可外間如火如荼的叛亂,生生坐實他罪行。
雲鶴不忍牽累無辜,連夜與故人去書,告誡他們莫要上當。
奈何神宗已然殺紅了眼。
去信不僅不曾救人,又平添數條冤魂。
門內門外,在朝在野,凡同他有干係的,無不落了個株連下場。
老帝師終於明白,這是一場清剿。
此局無解,唯有他一死,才是唯一生機。
為平息事態,也為守大寧最後一絲安寧,他與愍王不得不自戕以謝天下。
愍王吞金,帝師自縊。
諸事已成定局,一切塵埃落定。
只是死前,老人窮途末路,感念耄耋之年,為國事鞠躬盡瘁,卻落得個不得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