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徵音說完,一撩官袍,深深一拜。
隨後從袖中掏出一封密摺,高舉至顱頂。
“這是幾月來老臣暗查的官員名錄,還請陛下過目。
求陛下務必以江山社稷為重,早日糾治邪風,以正視聽。”
留仁小心呈上。
皇帝卻擺擺手,“你姑且念之。”
大太監擦了把汗,飛速撇了眼班列最前的謝首輔。
見他面色如常,眉眼都不曾抬一下,這才尖著嗓子念起來。
“親敕民生部尚書 張玳之孫定庚午年鄉試席,定金金5兩;
戶部尚書 方徵音之外侄定庚午年鄉試席,定金金5兩。”
嗬,聽到這朝臣們一凜。
心道方大人狠起來刀刃內向,竟連自家親外甥陸鯤都一起舉報?
南直眾人也很意外。
張慶是自己人倒不新鮮,不惑樓連陸鯤都收,可見顧勞斯斂起財來也是人畜不分!
那頭,留仁還在兢兢業業念著。
官職也從二品依次遞降。
“禮部右侍郎趙翼之么子定辛未年會試席,定金金10兩;
戶科給事中孟讓三子定辛未年會試席,定金金10兩;
……”
好傢伙,這幾個都是國子監老廕生。
除了舞弊,法子想遍,什麼姿勢都中不了的那種。
“大理寺經歷之子之、之侄定甲戌年院鄉會包過席,定金銀300兩;
太常寺博士之孫定癸未年長線包過席,定金金20兩;
……”
這幾個老子官職不到位,蔭不了,得從縣試抓起。
只是……等等,太常寺府上不是上個月才辦滿月酒?
朝臣們縱使跪趴一片,聽了也開始齊齊倒抽氣。
這給孫子定一十五年後的超長線,當真要卷死京師四品以下同僚嗎?
“咳,以上為京官,再有地方——”
南六部,州府,諸縣……
方徵音只撿不惑樓與朝臣牽繫說道,卻閉口不提顧家收了這些銀錢用作何處。
幾十折的名冊,留仁一一念過,足足費了半個時辰。
神宗靜靜聽完,一言不發。
殿內外百來號人,留仁唸了多久,他們就戰戰兢兢跪了多久。
不少人額頭下方磚塊都被冷汗泅溼了一塊。
將春未春時候,青石板透心的寒。
連一貫擅忍的中書舍人都暗自垂淚:今日傳臚不曾想也要罰跪,護膝竟然沒帶,真真是大意了。
套路大家也熟,大太監一收聲,被點的就跟著山呼:
“陛下,臣冤枉吶——”
事實上,方徵音這一出,鬧得大人們都很糟心。
在朝為官,臣子們行事,向來有一套潛在規則。
若非爭權,尋常事情上從不互相揭短。
這麼多年,中下層划水的京官從未壞過規矩。
對上官鬥法也睜隻眼、閉隻眼。
哪知方徵音這廝忒得不講武德,為了自個兒奔命,竟不顧他人死活。
告的小狀還這般牽強又要命。
正如神宗所說,一間書院而已。
他們替不肖子孫擠破頭報名,考上功名日後賣與的,不還是帝王家?
這與結黨有甚麼干係?
如是想,他們也如是問了。
方徵音就怕他們不問。
“等閒書院,自是無礙,可不惑樓另當別論。”
他如一位虔誠的衛道士,滿臉大義凜然。
“爾等可知,顧氏私藏的逆賊反書足足裝了整船!顧準顧悄那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