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部長、韋大人向來是築堤退水,這潰堤放水的活計還是頭一次幹。
單是心裡那道坎就過不去,更別說建言獻策了。
唯有趙隨風,敢直言不諱。
“你二人若真為國為民,何須唱戲一般爭來爭去?邀功獻媚之徒,最是屁話連篇。”
方邀功≈ap;孫獻媚:……
隨風嘲完,點著皖江地圖正色道,“江水防洪,當有三要。
一要上游保土,林木茂盛,泥沙才不下行、淤塞河道;
二要中游蓄水,湖泊廣袤,盛水季江養河湖,多餘的雨水盡數灌進湖泊,枯水季河湖反哺江水,解沿途乾旱灌溉之憂;
三要下游通暢,水網密而不堵,閘開水行如游龍入海,不見分毫凝滯。
諸位對著這百嶽山川圖,仔細掂量。如今的大寧,做得到幾條?”
咳,顯然一條也無。
上游因神宗遷都,大興土木。
單建皇城,就伐盡了川蜀松楠良木,後來國都基建,川蜀無木可伐,又擴張到貴州、湖廣。
前十幾年,光是運送這些木材,開山、闢路、運輸,就從四川、湖廣、江西諸省徵派更民百萬餘。
勞民傷財之深,談何保土?
下游直隸,淮河入江。
累次洪災以至於泥沙淤塞尚不及清,自顧不暇,哪裡有人力財力疏浚河道?
至於中游湖廣、江西,禍在圩田。
侵湖圍田,古來有之。
直至彭蠡、雲夢等涵水分洪的幾大澤皆被蠶食鯨吞,江洪遂起、遺禍無窮。
前幾朝統治者早已發現端倪,治江之要,在保湖,保湖之要,在杜絕盲目的圍湖造田。
是以新朝,太祖、高宗以前車之鑑,作後事之師,陸續頒佈了多條禁墾令。
可政到神宗朝,各地陽奉陰違,以至於短短三十年間,八百里洞庭愣是被侵佔去三分之一。
沒辦法,建都要錢糧,打戰要錢糧。
天府忙著砍樹,農耕荒廢;蘇湖又要留給兒子當老本。
如此算下來,泱泱大寧,神宗能逮著可勁薅的羊毛,只剩湖廣一帶。
於是,朝廷分攤下來的糧稅解額一年重似一年,地方官員無法,只得不要命地開源。
長江不同於黃河,自古就以平和著稱,水患更是數年難得一見。
也就是明清之初,才開始頻繁發生洪災。
後世總結的癥結,也不過這三條。
趙隨風這時就能提出來,叫顧悄不得不佩服。
可見拋開站在巨人肩上這一點優勢,現代人並沒有比古人聰明到哪裡。
韋大人實戰經驗豐富,一點就通。
“趙御史高見,小友一番話,叫老夫醍醐灌頂。想來河淮莫不如是。”
唯有林部長痛心疾首,十分自責。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是我等失職!怎麼就落到這個境地了呢?”
呵?怎麼就?
顧勞斯點撥:論系統思維、一體推進的重要性。
“以當下形勢,破城蓄水是早晚的事。”
趙隨風一貫犀利,“方知府、孫知府心知肚明,卻還你來我往吵得熱鬧,又是做給誰看?”
“咳咳咳咳……”方徵言心中有鬼,臉上無光,頓時咳得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