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者而設”。
正因為保平安、鎮邪祟的職責,鄉人建廟,神像全都圓睜雙眼,威武粗獷,震懾非常,令人膽寒。
畢竟只有兇相惡名,才最好避邪驅煞。
顧勞斯捏著手上平安符,一頓搖頭嘆氣。
“求神都找不著對口的廟,也不知是真迂腐還是佯裝蒜。”
謝昭捏了捏他手心,提醒道,“跪著的那個,正是陳修。”
“額……”顧勞斯默了默,“他如此迷信,總不至於科考要擲茭子定等次吧?”
謝昭失笑,“茭杯問卦,也無不可。或許,我應該將‘朱衣顯聖’再炒作一番,好叫陳修知道咱們悄悄也有神明眷顧。”
顧勞斯:……
提到這茬兒,顧悄不免想到那夜長街,二人紅衣打馬,衣袂相纏,宛如一對新人,又想到後來黃家特意送來的各式嫁衣……
這兩日更誇張。
水雲姨緊隨他趕回徽州,與他嘀咕了許多徽州婚嫁舊俗。
那意思,好似替嫁不是演戲,而是真真要把他“嫁”過去。
前些時日,謝家已送來聘禮、請了婚期,那麼迎親前,就該顧家忙活了。
嫁妝便是第一件要緊的。
此外,女方還要按徽州習俗,早早備好大量鮮蹄、池魚、臘貨等食材,以備日後成婚宴請時,不失禮於賓客。
這些裡頭,屬新鮮池魚最為難得。
蓋因徽州多山溪,水流湍急,極少天然魚類。休寧等幾縣遠在山中,臨江採買,陸運回來多有不便,又是難中之難。
就拿鱖魚為例。
休寧人想吃上鱖魚,須得從池州府沿江的貴池、銅陵等地採買,靠挑夫運進山裡。
一趟少說也要六七日時間。
漁貨保鮮不易。
有經驗的挑夫專撿冬日,用木桶承裝,在魚身抹上淡鹽,一路時常翻動去處血水,以保進山的魚鰓鮮紅,魚鱗不退,勉強算作新鮮。
某次偶然,溫度與時間的碰撞,恰好叫醃鮮鱖魚在木桶中不小心酵成了臭鱖魚。
這又是另外的話了。
只是婚喪嫁娶,可沒法盡選冬天,夏天要怎麼辦?
於是聰明的山人便借山因勢,開始挖塘養魚,尤其有嫁娶大事的人家,必定提前一兩年,從大江口買進魚苗,在祖塘投放“夏花”養大備用。
這便是“湖裡十八家,家家養魚花”的盛景。
這不,眼下輪到顧悄的“出嫁”魚花了。
水雲姨似有悵惘。
“此前,咱們也沒想過家裡會有孩子嫁……出去。”
她說得有些彆扭,“這些都沒有準備。這回還是老爺特意提醒,我才想起的。”
顧悄也尬到腳趾摳地。
雖然他心悅謝昭,但對於“出嫁”這事,內心卻還是牴觸。
在他的觀念裡,相愛相知便相守。
實在不該分男女、辨強弱,以嫁娶這種不甚平等的詞來交代雙方的結合。
他有心想爭辯,這場婚禮不過是演一場大戲。
可水雲在外間與他分說,謝昭正好在內間迴避,他怕強辯會叫謝昭誤會,只好做了只鋸嘴的葫蘆。
小顧有苦說不出,只好自行洗腦。
外間暴雨如瀑,玉珠墜落敲擊聲震天,謝昭肯定什麼都沒聽見。
奈何謝昭那廝,耳力驚人。不僅一字不落聽全了牆角,水雲走後,還有臉對著他“大放闕詞”。
溫雅青年緩步從內間踱出,一雙鳳眼噙滿笑意,眸光似網,牢牢捕住顧悄。
他輕輕在掌心點著摺扇,嗓音清朗,如夏夜涼風,稍稍帶走幾分燥意。
念出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