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氏遭受如此巨大的聲望打擊,又被貶去重要官位,不是短短十幾年內能夠重起的,像弘農楊氏,也是耗費了四五十年的功夫才能再次列入甲姓世家門牆。
李翊浵悠笑一聲,挑眉漫不經心的表情和她侄女一個樣,“陸氏會遭受多大打擊,要看你父親,或是你齊王叔,願不願意伸一把手了。”
蕭琰聽母親一說,便想起太子和齊王與各大世家的聯姻關係,其中有吳郡陸氏,其嫡支長房的嫡次女是僅次於太子妃的太子良娣,而嫡支的一位庶女則嫁給了齊王,是從六品的親王媵。
李毓禎道:“若真如勾魂帖所書的,陸諧從二十一歲起有姦殺童女的罪行,難道一個人的性子會在及冠後突然轉變?陸諧真有這嗜好,難道陸家人真的半分不知曉?——恐怕誰都不信吧?陸識想以‘不知情’為由將陸家完全摘出去,當全天下的人都是瞎子麼?甲姓世家怎麼會放過踩下陸氏這個機會,包括博陵崔氏、趙郡李氏、吳郡張氏、范陽盧氏在內。”這四大世家都是親近齊王系的世家,她哂笑一聲,“齊王叔不會為了一個甲姓世家,得罪了四個甲姓世家。”不過是一位親王媵罷了,利字上頭,算王妃的家族,當舍還是會舍——為了刺殺她,可不是舍了范陽盧氏的安北大都護之職?
李翊浵的手指勾連著茶盞上的寶相花紋,語氣帶著兩分漫不經心說道:“你齊王叔撒手不管,甚至踩上一腳分潤利益,都不會落下壞名聲,不過一個親王媵罷了;你父親卻是要陷入兩難境地了。”
太子若為陸氏說話,犯了包庇,讓人腹誹太子的德行;但不為陸氏說話,又會讓人覺得太子涼薄。
蕭琰心想:這的確是兩難。
李毓禎看了蕭琰一眼,眉眼微挑道:“身正不怕影子斜,阿父向以儒家修身正德,不會在意這種虛頭名聲,只會因此厭了陸氏。”
李翊浵瞭然一笑,她那位太子大哥是什麼品性,她豈會不清楚?這番問答,不過是說給蕭琰聽的罷了。
蕭琰曾聽四哥評論太子和齊王,說,論德,齊王不及太子;聽沈清猗給她講史,提及太子和齊王時,曾說,論為君,太子不及齊王。蕭琰心裡覺得,為君者,當正,心不正,馭下再有手段,也不會讓人真心敬重。她對太子更有好感,如今聽母親和李毓禎這番對話,便覺太子果然重德,對這位未曾謀面的太子舅舅更增一分好感。
說話間,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
蕭琰看了眼窗外天色,提醒道:“阿孃,我們該去安福門了。”她和母親約了今晚去安福門觀燈。
李翊浵便吩咐侍女準備出行,又問李毓禎:“阿禎去麼?”
李毓禎道:“陸諧出事前曾在朱雀門、安福門觀燈,三司都有人在那邊探查,今晚去安福門,會有很多眼線。姑母若不擔心悅之與我同行,處於眼目下,風口浪尖,我倒是無妨的。”說到這裡,眼睛笑看向蕭琰。
蕭琰目光斜她,“你昨晚踏歌時,怎的不怕我風口浪尖了?”
李毓禎笑得花兒燦爛,“我不與你踏歌,你還要與慕容優勾搭?”
蕭琰瞪她,“什麼勾搭?只是踏歌,踏歌!”
李毓禎一臉“信你,才怪”的表情。
蕭琰覺得為了慕容優好,這事必須解釋清楚,“我真沒勾搭她。”
李毓禎哼她一聲,心裡暗笑,她可沒以為蕭琰真對慕容優有意了,但姿態卻是要做的,讓蕭琰以為她是出於嫉妒——這是一個很好的理由。她昨晚與蕭琰親密踏歌,一是強勢的宣告“蕭琰是她的人”;其二,是有意的將蕭琰置於風口浪尖。
她沉了下眸子,對蕭琰道:“你跟我走近了,可能會有人暗殺你,你怕麼?”
蕭琰只擔心感情上和她糾纏不清,其他的卻是不懼,若能為李毓禎分擔危險,她倒是樂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