跽直身,向沈清猗行了一禮,道:“琰承教。”
沈清猗見她鄭重的表情,調侃她,“怎麼,又成你的佛鐘道罄了?”
“是。”蕭琰很正經的點頭,又笑,“天上的北斗,啟明的星辰。”
沈清猗哧一聲,又忍不住一笑。
蕭琮欣慰十七終於懂了“女人那幾天”是心情煩躁的,知道怎麼說話討人歡心了。
這真是美好的誤會。
***
次日,行近威州城。
距州城以南三十里地的驛鋪,駐有百騎,軍容威肅,豎有一面“韋”字大旗。
韋蘊率百騎在此迎接蕭琮。
蕭琰抬目望去,見一位頭戴烏紗軟幞頭、身穿儒服襴衫的四旬儒者,從白竹簷子上下來,溫文爾雅,朗朗如君子。
這是威勝軍統軍大將、歸德將軍韋蘊。
她聽四哥說,這位韋將軍在大軍作戰時,也是穿一身儒服,由健卒抬簷子而行,手執竹節指揮,看起來像是戰場上的書生。
但要以為他文弱那錯了。
韋蘊三次敗燕周軍隊,成了他“韋虎”的稱號。
驍騎軍統軍曹元度在河西軍五軍演習戰中曾經吃過這位儒將的大虧,看見他牙疼,說“二虎一遇,必有一傷!”
蕭昡曾評點韋蘊說:“京兆韋懷睿,三吳周公瑾也。”
史書說周瑜周公瑾儒雅超群,儀表不凡,韋蘊年四十有五,也是貌相俊雅,氣度恢廓。
蕭琰將他與父親梁國公比較了一下,覺得父親的威勢更重,而韋蘊的君子風度更勝一籌。
韋蘊上前揖手行禮,笑容溫雅和煦,道:“世子一路辛苦。”
蕭琮穿著國公世子的紫色圓領公服,雙肩和袖擺上又繡著武階的麒麟團,腰繫十三金銙帶佩武官橫刀,氣質卻是文俊,眉眼清雅似水墨,抬手回禮,“有勞將軍出迎。”
韋蘊似欣賞他的文雅氣質,捋須笑道:“聽說世子儒學出眾,某已在書房備下寬榻,欲與世子抵足夜談也。”
蕭琮清笑,“琮焉敢不欣然乎?”
一老一少相視,哈哈而笑。
蕭琮側身,向韋蘊介紹:“這是某十七弟琰,字悅之。”
蕭琰踏前一步,行禮,“蕭琰見過韋將軍。”
她因為殺胡賊有功,已在前一日被河西大都督府頒下官告授從九品上的陪戎校尉,穿了低品武階的淺青色肩繡飛魚圓領窄袖公服,腰繫鍮石蹀躞帶佩秋水刀,身姿秀拔又透出一股銳氣。
韋蘊從軍二十年,眼力老到,一眼便看出那是寶刀瀝血後的銳氣,想起世子遇賊襲殺的軍報,他面上露出笑容,讚了一句:“蕭郎英銳當橫刀。”
蕭琮呵呵笑起來。
蕭琰被誇得赧然,卻又昂然道:“尚不及吾祖。”
韋蘊捋須大笑。
當年高宗武皇帝贊河西大都督蕭鋮:“橫刀立馬,金面溫侯也。”韋蘊便是以這個典故誇讚蕭琰少年英銳,帶有長者對晚輩的美譽。蕭琰卻坦言道“尚不及”,意思是現在不及,少年的坦然和英銳奮發都躍然於這三字。
韋蘊大笑後讚一句:“好志氣!”
又回頭對站在身後的英武兒郎道:“汝以後可要說‘尚不及吾父’,哈哈哈!”
身穿河西軍緋色軍袍外罩藏青色皮甲的青年抱拳應了一聲:“是,父親。”
韋蘊向蕭琮介紹:“這是某三郎應周,字季衡,現任遊奕營甲團校尉。”
韋應周踏前一步行禮,“應周見過世子。”
蕭琮見他年紀二十四五,眉如懸劍,斜斜入鬢,鼻樑高挺,五官如刀刻般分明,一雙眼眸也如薄刃般鋒利,與他父親的儒雅風度完全是兩個極致。